燕文堂
新中国成立时,总人口为5.5亿,其中80%以上为文盲,农村的文盲率高达95%以上。在中共中央,北京市委、市政府的支持与领导下,北京市的扫盲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为了适应大规模经济建设的需要,北京市广大人民群众响应政府号召,积极投入到扫盲运动的过程中。在市政府及有关单位的领导、配合下,北京在1952年、1956年和1958年先后掀起三次扫盲运动的高潮。
1949年9月21日,毛泽东在第一届全国政协会议开幕式上指出:“随着经济建设的高潮的到来,不可避免地将要出现一个文化建设的高潮。”12月,教育部在北京召开第一次全国教育工作会议,提出“学校为工农开门”的方针,争取从1951年开始进行全国大规模的识字运动。为了提高识字效率,1952年,西南军区某部文化教员祁建华创造了速成识字法,该教学方法采取“大量突击、分散难点,逐步占有、巩固提高”的原则,分为三个步骤:一是学习注音和拼音,即“识字拐棍”;二是大量突击,认识单字;三是大量阅读、写字与写话,平均每人每天可识字100个左右,效果显著。1952年4月26日,《人民日报》发表《普遍推广速成识字法》的社论,号召“在全国各地的冬学、工农速成初等学校、职工业余学校、农民业余学校中,都应该普遍推行速成识字法”。5月15日,教育部发出《关于各地开展速成识字法教学实验工作的通知》,指出运用“速成识字法”,将使扫盲过程大大缩短,在全国范围内,在广大的工人、农民中间普遍推行“速成识字法”,有计划有步骤地扫除文盲,已是当前刻不容缓的重大任务。
为了贯彻教育部的《通知》精神,1952年,北京市文教局发出通知,要求业余学校、民校、成人夜校的教师学习“速成识字法”。北京人民广播电台举办“速成识字法广播讲座”,播讲识字运动的意义、“速成识字法”的基本精神。为了在本市取得推行“速成识字法”的经验,1952年1月10日,北京市在东郊高碑店乡试办农民速成识字班。该班共有24名学员,经过164个小时的学习,基本上都认识了1638个单字,能够阅读普通报刊,并于4月6日结业。1952年1月至7月,北京市又分三批在干部、工人、农民和劳动市民中进行了“速成识字法”的实验,先后在6个机关、29个厂矿企业、13个区、102个村镇开办了470个实验班。这次实验表明,“速成识字法”可以大大提高群众的识字效率,扫盲运动逐渐开展起来。
1952年7月,北京市識字运动委员会成立。该委员会由党委、团委、工会、农会、妇联及其他有关部门的负责代表组成,吴晗为主任委员,廖沫沙、翁独健为副主任委员。区(厂)、村(城区派出所)也相继成立了识字运动委员会。市识字运动委员会是扫盲运动的统一领导机构,主要负责识字运动的开展与制订扫盲计划。8月8日,北京市召开了市区两级的政府系统和工、农、青、妇等系统的文教干部大会。副市长吴晗在会上讲,“我们准备在今年十月开展一个轰轰烈烈的、大规模的识字运动,在三年时间内,扫除全市的文盲、半文盲”,号召各个部门动员群众,大张旗鼓地进行扫盲运动。以这次会议为起点,北京市第一次扫盲运动掀起高潮。
北京市识字委员会成立后,开始着手制订扫盲计划,以及进行扫盲教师的组织与培训工作。1952年8月9日,北京市政府通过了《北京市开展识字运动逐步扫除文盲的初步计划》,争取3年内扫除全市文盲,要求各单位都要制订扫盲具体规划,安排学习时间,动员广大知识分子参加扫盲运动。9月,市总工会制订了《北京市开展职工识字运动逐步扫除文盲的初步计划(草案)》,要求到1954年扫除全市19万名职工中的文盲、半文盲。在“速成识字法”取得成效的基础上,北京市在1952年6月至9月间,进行了师资的动员、组织和训练工作。除配备一定数量的专职教师外,动员了大量的机关工矿职工、家庭知识妇女、农村知识分子和少数还未就业的失业知识分子,作为训练培养的对象。市识字运动委员会采取分区分批短期训练的方法,先后训练了7500名教师,经过严格的质量检查,大约有4350名教师能够胜任扫盲工作。这样,就初步建立了扫盲师资队伍。
扫盲运动的顺利开展,不仅需要培养合格的扫盲教师,还需要发挥青年团在扫盲中“天然助手”的作用。青年是扫盲力量的中坚、民师的主力、扫盲协会的骨干。北京郊区农村,有的团支部组织团员青年义务劳动,把打草、运输挣的钱,作为扫盲的经费,为学员买书和笔。如北京市人民印刷厂青年团积极协助党、政、工做好辅导员思想教育工作,积极向群众宣传识字的重要意义,调动学员学习热情,解决了学员学习中的许多实际困难。
针对学员在学习中遇到的经费问题,北京市政府出台了相关政策。1952年11月,北京市文教局提出:职工识字学校所需经费由工会文教费支付。1953年5月,北京市在领取工农业余教育经费的规定中明确规定:工人部分经费来源以工会文教费为主,另由政府补助;农民和市民部分,分为工农业余事业费与扫盲事业费。业余教育事业费用于学习《农民识字课本》第五、第六册的各班经费开支,扫盲事业费用于第一至第四册的各班经费开支。北京郊区农村中的扫盲经费更多的是群众自筹,用于购买教材、纸和笔,有的甚至亲自盖扫盲班教室。如石景山钢铁厂炼焦部参加速成识字运动的1000余名工人,因为天气冷,露天礼堂不适合上课,利用工余时间,将从前人工炼焦的焦炉台改修成17间教室。
北京市文教局在解决扫盲经费、教材编写等问题的同时,还对“速成识字法”进行了改进。由于北京市不少地方缺乏严格编班教学的条件,特别是郊区的农村,因为人口少且分散,文化水平参差不齐,通过编班、编组的方式进行识字教学难度很大。另外,在师资条件上,一些扫盲教师水平不够,掌握“速成识字法”有困难。因此在“速成识字教学法”的基础上,北京市东郊区和南苑区开始对“速成识字教学法”进行改进,采取“分段速成教学法”与“单元突击教学法”进行扫盲。这两种方法适合了群众学习时间不容易集中的情况,解决了一口气学2000个字的困难,效果也比较巩固。这两种方法受到了学员们和教师们的欢迎,有的学员说,“中间缓了一口气,这下子思想、精力倒真能集中了”;有的教师说,“我们的信心提高了,这样一段一段地学,一段一段地教,我自己也提高了,胆子就壮了”。
第一次扫盲运动从1952年“速成识字法”的推广开始,一直持续到1955年。在4年时间内,北京市将近54万人参加扫盲运动,包括机关工作人员、职工、农民和街道居民,結业6万余人。在这次群众性扫盲运动的开展过程中,由于强调速成,违背了学习规律,教学上出现冒进情绪,因而“回生”现象比较严重,但及时得到了纠正。总的来看,扫盲运动的开展是比较正常、健康的。
1955年10月11日,毛泽东在中共七届六中全会上做总结时说:“扫盲运动,我看要扫起来才好。有些地方把扫盲运动扫掉了,这不好。要在合作化中间把文盲扫掉,不是把扫盲运动扫掉,不是扫扫盲,而是扫盲。”在这一指示下,教育部在10月24日发出了《关于1955年冬到1956年春组织农民参加学习的通知》。该《通知》指出:“随着农业合作化运动的高潮即将到来,而当前农民识字教育还远远落在农业合作化的后面,不适应农业合作化的需要”,要求各地根据《通知》精神,认真开展农村扫盲教育。北京市为了贯彻《通知》精神,于11月制订了《北京市郊区扫除农村文盲计划(草案)》,规定:1957年冬以前基本上扫除乡、社主要干部中的文盲,在1959年春以前基本上扫除乡、社一般干部、积极分子中的文盲和青年农民中的文盲,1962年春以前基本上扫除全郊区农村中的青壮年文盲。1955年12月1日,共青团中央发布《关于七年内基本扫除全国青年文盲的决定》。
为响应号召,北京市制订了扫盲计划,搭建起扫盲机构。北京市12月制订了《北京市扫除农村文盲和发展农民业余文化教育的七年规划》,要求组织市、区、乡三级扫除文盲协会,协助政府进行扫除文盲的宣传和组织工作,组织扫盲大军,每人在工作学习之余,负责就近扫除一个到几个文盲。为推进扫盲工作,北京市扫盲协会于1956年2月11日成立,会长吴晗,副会长廖沫沙等。扫盲协会旨在帮助政府组织开展扫盲运动,各区和基层都成立了扫盲协会。
1956年2月25日,北京市工农业余教育局、市总工会、青年团、妇联等单位联合发出《关于扫除文盲的联合决定》,明确了有关部门的分工,要求在1960年以前扫除全市文盲、半文盲:1年内扫除干部中的文盲,2年内扫除青年中的文盲,2~3年内扫除职工中的文盲,3~5年内扫除农民、手工业者和街道居民中的文盲。1956年5月,北京市委批准了工农业余教育局制订的扫盲规划,将原规划中要求的时间分别延长2~3年,扫盲内容主要是识字,并且取消了算术和珠算。1956年2月,北京市对农民、职工、干部、手工业者和市民分别制定了扫盲标准。扫盲对象为年龄在14岁以上的青壮年。对农民和街道居民中的文盲,要求认识1500字以上,并且学会算术;对职工、干部和手工业者中的文盲,要求认识2000字,学会算术,基本达到初小毕业程度。为了制定更为具体的扫盲结业标准和测验考试方法,1956年6月,北京市工农业余教育局又制定了《干部、职工扫盲结业标准及考试办法》与《手工业者和街道居民扫盲结业标准及考试办法》,其中规定:干部、职工结业标准为学过2000个常用字,能识90%以上,听写对70%以上,会讲课文大意;手工业者和街道居民结业标准为学过1500个字,能认识60%,听写对60%,读懂课文大意,能写常用便条。考试合格者,由市工农业余教育局颁发扫盲结业证书。
关于扫盲运动经费问题,1956年4月,市工农业余教育局发出《关于厂矿企业自办企业学校教育经费的通知》,要求自1956年5月1日起,把工会经费的37.5%用于业余中小学教育(包括识字),而农民教育的冬学、民校主要由群众自筹,必要时政府给予适当补助。扫盲教育同样离不开教材的编写。1955年,北京市区县教育部门协助基层编写了《农民识字课本》,内容包括:本乡、本社的人名、地名、合作社名、工具名、农活名、庄稼名、度量衡名、年月日、数字及其他一些记工账所必需的文字和语言。同年,市工农业余教育局和市工会、妇联根据不同的扫盲对象,分别编写了农民、职工、城市劳动人民识字课本。
在这次扫除文盲运动中,参加扫盲学习的文盲、半文盲达到47万人,约占全市文盲、半文盲总数73万人的64%。有些村庄基本扫除了文盲,如海淀区南安河村,全村73%的青壮年已经摘掉了文盲的帽子,农民算工分可以做到“日清月结”,社干部都能看通知、订计划、填表格,提高了工作效率。扫除文盲不但在生产上起到显著作用,对于提高人民群众的政治觉悟,改变社会风气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在街道和农村中,有些多年没参加社会工作的老先生和家庭妇女,现在做了扫盲教师,很多成为了积极分子。农村和街道出现了全家搞扫盲,妯娌互助、婆媳互助、邻居互助等扫盲组织形式。
北京市扫盲运动开展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问题。一是产生了急躁冒进的情绪,扫盲规划要求过高过急。1956年初提出两三年内扫除全市青壮年文盲,虽然不久提出改为3~5年,后来又改为5~7年,但这种急躁情绪,已经严重影响了扫盲运动的正常开展,产生了一些变相的强迫命令现象。如对于不愿意学习的人,积极分子多次去动员,甚至将老头、老太太、快要生产的孕妇也“动员”进来。二是存在严重的形式主义。如过于强调班级教学,如东四区钟表社的修理部和服务站遍布全区,社里却将140多名学员全部集中到东四门市部上课,学员上课需要从鼓楼跑到东四区。在教师使用上,不少地区年老的不要,有点历史问题的不要,思想落后的不要,文化水平低的更不要。于是扫盲任务就落在少数年轻的、高小毕业以上文化程度的知识分子身上。还有不少单位把扫盲义务教师当专职教师使用,工作分量过重,时间过长,使人家“义务”不起。但总的来说,这次扫盲工作基本上是健康的、正常的,参加的群众达到47万人,历时2年,到1957年底共有10万余人结业。
1958年1月南宁会议以后,党内急于求成的“左”倾思想迅速发展起来,一些地区和部门开始提出“大跃进”计划。2月2日,《人民日报》發表《我们的行动口号——反对浪费,勤俭建国》的社论,指出:“我们国家现在正面临着一个全国大跃进的新形势,工业建设和工业生产要大跃进,农业生产要大跃进,文教卫生事业也要大跃进。”此后,文化领域的扫盲“大跃进”开始在全国范围内铺开。
在“大跃进”运动的大背景下,扫盲运动不断升温。1958年3月7日,《人民日报》发表了《掀起规模壮阔的扫盲大跃进》的社论,介绍了全国第一个无盲县黑龙江省宁安县的扫盲经验,指出“当前农村在翻天覆地的变化,扫除文盲的有利条件愈来愈多,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一个扫除文盲的大跃进是完全可以办到的”。文化“大跃进”的氛围越来越浓厚,5月20日,《人民日报》又发表了《用革命精神扫除文盲》的社论,提出“书记挂帅,全党动员,全民动手,大家办学”的扫盲方针,并且指出“扫除文盲是一项具有战略意义的任务,每个革命者都要当扫盲的促进派”。这两篇社论的发表,标志着第三次扫盲运动高潮的到来。5月20日,北京市文化局、北京市工农业余教育局发出《关于大力开展群众业余文化活动积极推动扫除文盲工作的联合通知》,要求文化站、文化馆、俱乐部和业余艺术组织,把扫盲工作作为经常宣传的内容之一,争取为扫盲运动创造有利的条件。在扫盲“大跃进”的形势下,1958年1月至7月,北京市各区县共扫除文盲15万人,其中丰台区岳各庄乡和朝阳区和平乡都成为了无盲乡。
此前的1956年9月27日,在中共八大通过的《关于政治报告的决议》中,提出“为了实现我国的文化革命,必须用极大的努力有计划地、逐步地扫除文盲”。之后,中共八大二次会议制定了“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随着工业、农业的“大跃进”,北京市文化领域也出现了“大跃进”。仅1958年一年的时间就扫除了文盲24万余人,其中农民文盲15万,干部文盲5万,市民文盲4万。在“左”的错误思想指导下,扫盲运动也出现了浮夸风,虚报扫盲结业人数等问题。同时,在扫盲工作中也出现了急躁冒进、形式主义和强迫命令等现象。
鉴于“大跃进”带来的一系列问题,中共中央在1958年底至1959年初着手纠正扫盲运动中出现的一些“左”的错误做法。1959年4月18日,在二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上,周恩来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为了实现文化的普及,为了能够适应当前国家建设事业发展的迫切需要,群众性的扫盲工作应当积极推行。”紧接着,在5月24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下发《关于在农村中继续扫除文盲和巩固发展业余教育的通知》,要求全国各地继续鼓足干劲,组织尚未摆脱文盲状态的农民参加识字学习,形成群众的学习高潮。
为了贯彻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扫盲工作的指示精神,北京市人民委员会办公厅于1959年6月转发了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在农村中继续扫除文盲和巩固发展业余教育的通知》,要求大张旗鼓地宣传,大搞群众运动,继续鼓足干劲,开展扫盲工作。为了更好地宣传扫盲经验,北京市扫盲协会印发了《识字学习的五条经验》,即学习文化,主动积极,克服困难,坚持到底;学习方法大家找,怎么方便怎么搞,抓紧时间勤学习,坚持就能学得好;用啥先学啥,学了就用它,常用忘不了,越学劲儿越大;识字掌握三件宝,字的模样仔细瞧,读准字音很重要,字的意思琢磨好;要想认字忘不了,多读多写很重要,经常看书多看报,复习巩固又提高。随后,北京市扫盲协会又编印了《怎样做一个扫盲教师》的文件,要求各区根据实际情况改进教学方法,对教师典型进行广泛宣传。11月27日,北京市教育局、市扫盲协会、共青团北京市委、市妇联共同召开了农村扫盲、业余教育先进单位代表会,会上大家交流了各区的扫盲经验,决定开展包宣传、包组织、包教学和多表扬、多帮助、多交流经验的“三包”“三多”活动,要求力争在1960年基本完成扫盲任务。
北京市“大跃进”时期的扫盲运动在开展过程中存在着一些问题。一是受到“左”的错误思想的影响,扫盲指标层层加码,虚报扫盲结业人数,如出现了“十天扫盲”“三天扫盲”的无盲单位,乱删教材内容等;二是采取大规模的政治运动的方式进行扫盲,违背教育规律,不少单位为完成指标搞形式主义,导致扫盲运动起起伏伏。尽管如此,“大跃进”时期的扫盲运动仍取得了一些成绩。如北京市许多从扫盲班毕业的工人积极参加了技术改造运动,有的甚至进行了发明创造。
1960年,随着“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的不断发展,再加上三年自然灾害,北京市的扫盲运动逐渐陷入低潮。开展扫盲运动需要遵循教育规律,才能彻底实现扫盲目标。20世纪80年代末北京市扫盲教育因为遵循了教育规律,所以取得很大成功。到1990年,北京市基本扫除青壮年文盲,扫盲运动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