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崇正 故宫博物院研究馆员,学术专长为清代宫廷绘画
自乾隆朝始,紫光阁犹如一座小型的军事博物馆,殿中的墙壁上张贴着若干巨幅的「战图」,以作炫耀和纪念。其后几代皇帝也同样仿照前代,专门绘制了若干表现征战的巨幅画作,惜乎皆被「八国联军」破坏和掠夺— 或不存于世,或流散海外。如今,曾经的巨幅战图不时「现身」,让我们能够回忆、领略和感受当初紫光阁的荣耀与辉煌。
紫光阁位于现中南海(西苑)的西岸,在清朝,此地存放着有关战争的种种图画和实物(主要是乾隆时期的),如数百幅的「功臣像」、描绘战争的「铜版画」战图印本、手绘本「战图」册,还有就是巨幅的「战图」。「功臣像」、手绘的「战图」册,以及「铜版画」战图,过去刊布探讨研究较多,而紫光阁内所收藏的巨幅「战图」作品,留下的文字记载及图像资料均很少,所以对它们的研究相应也比较缺乏。本文就想对这一部分巨幅绘画作品稍作罗列并补充叙述。
「战图」是清朝宫廷绘画中一个重要题材或门类,以描绘战争场面为主,相对于此前的宫廷绘画甚为少见,有其自己的时代特色。清朝的乾隆皇帝在位六十年间,于内地、边疆多处用兵。他有一方常用的印章,印文为「十全老人」,纪念他一生的「十大武功」(两平准噶尔,一定回部,再扫金川,一靖台湾,一入缅甸,一复安南,两胜廓尔喀)。平定准噶尔得胜之后,乾隆皇帝就命令供奉宫廷的若干中国及欧洲画家如丁观鹏、郎世宁、王致诚、艾启蒙、安德义等,将此次战役中的关键战斗场面,用图画的形式描绘而保留了下来,不但制作了十六幅一套的手绘《平定准部回部战图》(现藏故宫博物院),而且还在此基础上制作了十六幅一套的铜版组画;此外还绘制了《紫光阁功臣像》一百幅,悬挂在位于皇城西苑中南海中的紫光阁内,同时还命令宫廷画家画了若干巨幅的「战图」张贴在殿中的墙壁上,以作炫耀和纪念。这使得当时的紫光阁犹如一座小型的军事博物馆。
清乾隆 碧玉交龙纽“十全老人之宝”及印文故宫博物院藏
自乾隆时代开创了描绘战争题材的图画后,其后几代皇帝也同样仿照前代专门绘制了若干征战的巨幅画作,比如「平定回乱战图」、「平定捻军战图」(二〇一一年笔者曾在拍卖图录上见过一幅《平定捻乱战图》)、「平定粤匪战图」(后文详述)等作品。除了大画外,同样也有仿照乾隆时代绘制的成套图册,现在故宫博物院内还收藏有不少,其中《道光平定回疆战图》册(共十幅),就曾于二〇一二年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的「故宫博物院清代新疆文物珍藏展」展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编《故宫博物院·清代新疆文物珍藏展》,新疆人民出版社,二〇一二年二月)
但是,还是有相当多的紫光阁中收存的图画,尤其是大幅的「战图」作品,于光绪二十六年(一九〇〇年)被入侵中国占据北京的「八国联军」破坏和掠夺,或不存于世,或流散海外。由于当时紫光阁一带是「八国联军」中的德国军队驻军区域,所以这些文物流散至该国的数量最多。现在陆续出现在市场中的此类绘画作品,几乎都首见于德国。而乾隆时期绘制的若干巨幅「战图」均未见于乾隆时期胡敬所著《国朝院画录》及《石渠宝笈》等书的收录和记载,所以类似的巨幅「战图」究竟画有多少幅,至今并不十分清楚。
清人绘 铜版画平定准部回部战图(十六开选四) 纸本印制 每幅纵五五·四厘米 横九〇·八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此套铜版画为法国制作,每幅图下方有雕版者的法文印刷体签名及作者亲笔签名
清人绘 平定准部回部战图(十六开选四)纸本设色 每幅纵五五·四厘米 横九〇·八厘米故宫博物院藏
清人绘 道光平定回疆战图册绢本设色 共十开每幅纵五五·四厘米 横九〇·八厘米故宫博物院藏
二〇一三年,笔者见到苏富比香港拍卖公司传来的若干绘画作品的图像资料片断{聂崇正《〈呼尔璊大捷图〉(残本)的辨识与探究》,《美术观察》,二〇一四年第二期},图像中显示的是一幅绢本设色的图画。看到图像之后,笔者马上回忆起数年前曾经见到过这幅画的图像资料,只不过当时见到的画幅是置于一个黑色木制的画框内,画框上并无玻璃与画绢相隔遮挡。而新近见到的这幅图像资料,则已更改装裱成了传统立轴的样式。初看以为是内容相同的两幅变体画(即清宫中所谓的「双胞胎」画,指同一时期绘制的两幅一模一样的同名作品),但经过仔细比对,二者图像资料中的内容、细节和画法又都是一样的,不像是同时绘制的同名作品或是重新绘制的新的摹本。传来的图像中,画面线条及色泽尚鲜明,但是绢面有多处破损,保存的状况并不算很好。
画面中描绘了清朝军队的阵形,有列队整齐的士兵及马队,还有排成一排的骆驼队。在五头骆驼的背上,还各驮着一门火炮。画幅的右下角,有一位全身戎装的骑马军官,手持弓箭正在向前冲杀,不过这个人物的下半部以及马匹等已然不存于画面中。由此便能看出这幅绢本图画已经是不完整的,只是一个局部。
苏富比香港公司的工作人员仔细观察了大画(残本),发现大画中有四个人物携带的箭囊或翎毛内有描金满文小字(字迹已经模糊不清),记录了这几个人物的身份。画面右上方列阵的第一排中,有一头戴花翎骑在马背上的人物,根据其箭囊上的小字,此乃安西提督总兵官豆斌(生年不详,卒于乾隆二十四年,一七五九年)。豆斌在紫光阁「平定西域前五十功臣」中名列第二十一位,《清史稿》中有传。(豆斌的肖像及赞语的手卷画,见苏富比公司二〇〇五年三月三十一日至四月一日在美国纽约的拍品图录,编号为二〇八)豆斌身
后穿蓝衣骑马的将领,其翎毛下书写有满文名字,显示为荣保(生卒年不详)。后面还见有「平定西域后五十功臣」排名第二的福禄(生卒年不详),他也穿蓝色战衣驾驭白马,其名字以满文书写于箭囊上。图中右下方有一勇士,身携弓箭,正欲引弓拉箭,根据其腰间的箭囊上满文书写,此人为舒津泰。画中人物旁边书写的均为满文,在译成汉字字音时,可能不太准确,荣保、舒津泰二人并不在百名功臣榜内,荣保可能是「平定西域前五十功臣」中第五十位的五十保,舒津泰或许为「平定西域前五十功臣」中第十三位的舒赫德,这些问题还需从文字字音等方面再作一番探索再予以确定。再细看画中的个别人物,面部还具有肖像特征,比如上面提及的那位向前冲杀的军官图像,不但具有肖像特征,而且人物面部还表现出明暗凹凸,颇有欧洲画法的痕迹,所以这幅绢本图画在总体上应当符合乾隆时期清朝宫廷绘画的特点。
清朝宫廷绘画中的这一类大幅「战图」,图中具有肖像特征的人物或比较突出的领军人物,在其头像近旁均有一
长方形小框,内书此人的姓名。从清宫档案记载来看,如此作法似乎是乾隆皇帝的建议。乾隆四十年(一七七五年)《平定金川方略(下)》中记有皇帝的谕旨:「……凡有经将士等实在出力奋勇剿杀
而得者,查明各画一图,并将带兵大臣及勇锐将领,于图内注明,附便进呈,俟朕阅定。」作为「最高指示」,此后就在大幅「战图」中照此办理了。细察这幅《呼尔璊大捷图》大画上,主要将领头像边上书有满文的小字,或许之后是在此作法之上有了改进,即在主要将领头像边上留出一个小小的白方框,在里面书写将领的姓名。
清人绘 呼尔璊大捷图(残本)及局部绢本设色 纵六八·五厘米 横一〇五·五厘米私人收藏
清人绘 铜版画平定准部回部战图之「呼尔璊大捷」及局部纸本印制纵五五·四厘米 横九〇·八厘米故宫博物院藏
如果将乾隆时期的铜版组画《平定准部回部战图》第九幅「呼尔璊大捷」一图与此绢本图画(残本)相比较,可以发现二者的某些局部是完全可以对得上的— 铜版画「呼尔璊大捷」的左下角就画有列阵的清军、马队、五头骆驼,每只骆驼的背上也驮了一管火炮。结合以上的观察和材料,笔者可以断定,这幅绢本图画应当是《呼尔璊大捷图》大画左下角的一个小局部。
现在所见残本局部绢地图画纵六十八点五厘米,横一百零五点五厘米,对照铜版画同名作品大致能够推算出《呼尔璊大捷图》大画原来的大小,其纵幅当超过两百厘米,横幅当在五百厘米左右,尺幅相当可观。
《呼尔璊大捷图》作为「乾隆平定准部回部战图」之一,其铜版画版本是由供职宫廷的欧洲画家郎世宁、王致诚、艾启蒙、安德义四位绘制的图稿,然后将图稿送往法国制作成铜版印制成的。同时以意大利画家郎世宁为主,诸多欧洲画师参与绘制了同样题材的绢本大画,完成后张贴或悬挂在大内西苑的紫光阁中,由此来彰显乾隆皇帝的「十大武功」。
郎世宁等欧洲画家绘制「乾隆平定准部回部战图」铜版画的底稿,亦见于清内务府造办处的档案(《内务府造办处各作成做活计清档》):
乾隆二十九年
十一月初五日接得郎中德魁、员外郎李文照押帖一件,内开十月二十五日太监胡世杰传旨:平定伊犁等处得胜图十六张,着郎世宁起稿,得时呈览,陆续交粤海关监督转交法郎西雅国着好手人照稿刻做铜版,其如何做法即着郎世宁写明,一并发去。钦此。
乾隆三十年
五月十七日接得郎中德魁等押帖一件,内开本月十七日太监胡世杰传旨:西洋人郎世宁等四人起得胜图稿十六张,着丁观鹏等五人用宣纸依照原稿着色画十六张。钦此。
乾隆三十年
六月十九日接得郎中魁等押帖一件,内开本月十六日将西洋人郎世宁等四人画得胜图稿十六张,内先画得四张并汉字旨意帖一件、信帖一件、西洋字帖四件,交太监胡世杰呈览。奉旨:着交王常贵交军机处发往粤海关监督方体浴遵照办理。钦此。由军机处发去。
以上档案资料中所记的是铜版画图稿绘制的时间和部分经过,那么,此《呼尔璊大捷图》大画绘制当在此之后,即乾隆三十一年至三十四年(一七六六年~一七六九年)这段时间里,郎世宁、王致诚、艾启蒙等人完全可能都参与了《呼尔璊大捷图》大画的部分绘画工作。大画中具有肖像特征且书写有满文姓名的几个具体的人物,应该是平定准部回部战斗的立功者,他们的全身立像就属于悬挂在紫光阁中的一百幅《紫光阁功臣像》内。但是此幅大画里所画的功臣,其头像边上还没有见到带有方框的榜题,仅仅只在箭囊等处以满文书写功臣的姓名,与后来的类似作品略有差异。不过这样的作法从以上所引档案资料来看,显然也出自乾隆皇帝的指示。
随之而来的一个问题:既然《呼尔璊大捷图》大画是参照铜版画《平定准部回部战图》绘制的,而铜版组画一共有十六幅之多,那么类似的大画应当也有十六幅。不过到目前为止,除了这幅《呼尔璊大捷图》大画之外,就很少再看到其他同一题材的大画了(后文提到的一九八五年展出的《平定回部战图》大画似乎与《呼尔璊大捷图》大画不属于同一组作品)。那么,其余若干幅「平定准部回部战图」大画的下落又在何处呢?这还需继续查找探寻。
光绪二十六年(庚子年,一九〇〇年)「八国联军」占据北京期间,紫光阁是由「联军」中的德国军队所控制,所以紫光阁中所存器物、图画大多由德国军人作为「战利品」携往欧洲,这幅绢本《呼尔璊大捷图》大画应当是那时流散出去的。至于为何只剩下了如此一个局部,其中的缘由就不得而知了。
类似的大幅「战图」,笔者在德国也见到过几幅。国立汉堡民俗博物馆曾经在一九八五年的西柏林(当时东、西德国尚未统一)名为「欧洲与中国皇帝」的展览会上提供了《平定回部战图》(绢本设色画,纵三百六十六厘米,横三百八十八厘米)和《平定台湾战图》(绢本设色画,纵四百零四厘米,横四百六十九厘米)两幅大画。(聂崇正《西柏林观清宫廷画记》,《故宫博物院院刊》,一九八六年第三期)以上两件巨幅「战图」尚属完整,没有被割裂和损坏。
根据目前所了解的情况来看,乾隆皇帝所称的「十全武功」,在每次打仗得后,便下令内务府造办处绘制「战图」和「功臣像」。而「战图」中既有「铜版画」(仅限于「乾隆平定准部、回部战图」),也有手绘的设色本,另外还有巨幅大画,悬挂于紫光阁中。此次所见之《呼尔璊大捷图》大画,原先就应当属于悬挂张贴的大画中的一幅,十分难得。
近些年,笔者再次看到了几幅类似的大幅「战图」,或见于拍卖市场,或见于中外的私人收藏家之收藏。它们虽然已经不齐全了(即「失群」了),但仍然十分难得和珍贵。从画面中人物的榜题或者随附的文字中,可以知道所画应当是《平定太平天国战图》,其中一幅名为《平定太平天国陆战图》,一幅名为《平定太平天国水战图》。另外还见有《平定回乱攻战图》大画一幅(从以上这几幅大画的名称都是后来的收藏者命名的,并不准确,非原先图名。尤其是「太平天国」这个名称是现代人的称呼,当时的图名应该是「平定粤匪战图」)。这些作品无疑是咸丰、同治朝宫廷画家仿照乾隆时期绘制的「战图」,这两幅描绘当时战争的图画,其历史纪实价值是非常高的。
清人绘 铜版画平定台湾战图(十二开选四)纸本印制每幅纵五〇·二厘米 横八六·七厘米故宫博物院藏
清人绘 平定台湾战图(十二开选四)纸本设色 每幅纵五五·六厘米 横九一·一厘米故宫博物院藏
下面来重点介绍《平定太平天国战图》中的两件大画。这件目前名为《平定太平天国陆战图》的横幅仍然保留了当初粘贴在墙上的样式,未经后人重新装裱。从其绘画式样来看,其构图与乾隆时期同类画幅一脉相承,属于宫中此类绘画比较固定的模式。画中清军大小军官似有肖像画的特征,而且人头旁边有一长方形边框,里面书写了此人的姓名,犹如壁画中的榜题一样,画中题写榜题姓名的战将有「耆龄」等六人。图画描绘清军和太平天国军队在丘陵地带互相冲杀,一条河流从画面中间流过,河上有一座石拱桥,桥上为败退的太平军,右侧的清军在追击,左侧也有清军阻挡溃败的太平军的退路。这幅《平定太平天国陆战图》大画应当是一整套图画中的一幅,而且还应当有它自己具体的名称。但是由于画幅上及裱背上没有其他的文字,随同画幅一起的「上谕」也已失落,所以无法确认其图名。不过画面上的战将中有「耆龄」,而且看来他是为首的指挥者。耆龄时在江西为官,曾协助曾国藩、曾国荃围剿太平军,在江西作战屡屡获胜,根据时间推断,此图可能为《克服瑞州府城图》(瑞州,即今江西高安)。
此外,二〇一〇年的秋季拍卖市场
清人绘 平定太平天国陆战图及局部绢本设色 纵一五六厘米 横三一三厘米 私人收藏
上又出现了一幅大画,图名为《湘军九洑洲战图》(又被收藏家称为《平定太平天国水战图》)横幅,相较于其他「战图」尺幅略小些。根据随图的同治二年(一八六三年)「上谕」,可知所画为湘军与太平军的战斗场面,图名应当是《湘军九洑洲战图》。画中头部旁边有长方形边框榜题的主要战将包括「鲍超」等二十一人。这些人的姓名也都见于「上谕」的文字中。大画中描绘清军水陆并进,夹击在江中的太平军船只。清军用大炮猛烈轰击,使对方的船只燃起熊熊大火。太平军溃败在即,双方胜负已成定局。
清人绘 平定太平天国水战图及局部 绢本设色 纵一三七·五厘米 横二九〇厘米 私人收藏
张弘星先生撰有《流散在海外的两组晚清宫廷战图考略》(张弘星《流散在海外的两组晚清宫廷战图考略》,《故宫博物院院刊》,二〇〇一年第二期)一文,专门介绍和研究现收藏于加拿大爱德蒙顿的麦克塔格特庄园、捷克布拉格国家画廊、英国诺甫克散郡汉皇家行宫的多幅成组「战图」。从文章所附插图来看,这两幅《平定太平天国战图》大画与现藏加拿大爱德蒙顿麦克塔格特庄园的《清军与太平天国战图·通城之役》画法完全一样,应当是同一组「失群」作品。另外,文中提及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内的一组《平定太平天国战图》,共有十三幅。文中又提到收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内的图名为《清军奏报与太平军交战图》的作品,该图为多幅画面装裱而成的手卷形式,从文章所附插图中可见其中的六幅。该手卷一共有多少幅图、图幅尺寸文章没有说明,图画名称与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大致相同。不过,与目前所见收藏于私人藏家手中的《平定太平天国战图》在绘画风格上有较大的差别,不像是同一画家(或同一组画家)的手笔。
从以上所介绍的有关平定太平天国的几种战图可知,当时宫廷内画了不止一套(或一组)「平定太平天国战图」。它们内容大致相同,但有的是张贴于墙的大画,有的是册页,有的是手卷,规格多样。
有关「太平天国」的图像资料,过去很少见能够见到,我们大概只能从英国人呤唎所著的《太平天国革命亲历记》一书中不多的几幅插图中知晓一二。(【英】呤唎著、王维周译《太平天国革命亲历记》,中华书局,一九六一年)而且那些图画也大都是事后凭印象回忆而画,并不完全准确。「战图」则几乎就是当时人画当时事,失真的地方相对较少(当然,宫廷画家的倾向性在描绘中还是很明显的)。
这些大画上一般都不署画家的姓名,所以很难确指画幅的作者。早期(乾隆时期)的大画还能从清宫内务府造办处的档案中得知作者情况,但之后的大画档案中记载甚少。如此大画,应当是由某一较为知名的供奉宫廷的画家领衔,组织若干其他宫廷画家共同完成。从现存史料和当代学者的研究来看,领导绘制《平定太平天国战图》大画的主笔者应当是满族宫廷画家庆宽。庆宽青年时期曾得到光绪皇帝之父醇亲王奕譞的赏识,进入醇王府作画,随后又至皇宫内务府供职,任员外郎,奉旨组织画家并亲自参与画了大量的宫廷纪实绘画(比如著名的《光绪皇帝大婚图》册),还曾参加恢复重建颐和园的设计工作。
此外,据笔者了解,晚清时为上海的石印《点石斋画报》绘制时事画的吴友如或许也曾经画过「平定太平天国」的图画。据画史记载,同治三年(一八六四年),清军攻占太平天国的都城天京(今江苏南京),太平天国败亡,吴友如特地为被誉为中兴功臣的曾国藩画了《克服金陵功臣战绩图》,由此声名日起。(盛鑂《清代画史增编》)但是从目前这两幅《平定太平天国战图》大画上来看,与常见的吴友如笔下的人物形象有较大的差距,所以《平定太平天国战图》大画或许没有吴友如参与其事,或许他只是众多画家中的一个。
故宫博物院藏《平定太平天国战图》之“克复瑞州府城战图”旧照
故宫博物院藏《平定太平天国战图》之“克复江浦浦口战图”旧照
有关西苑紫光阁内收贮的乾隆朝「功臣像」以及「战图」等表现「十大武功」的文物,可以比较明确知晓的有「半身油画肖像」、手绘「战图」册、铜版印制「战图」册,还有巨幅的「战图」。如此,完整地构成了紫光阁中有关清朝征战的系列收藏。
清 庆宽 载湉大婚典礼全图册(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这类绘画作品的纪实价值,在于它比较真实地还原了当时战场上的态势。画面均为全景式的构图,参照舆图,很完整地展现了战场的全貌:当地的地形地势、冲突双方的阵型、胜负关键的节点、清军大小指挥官的姓名(用榜题的形式注明),都一一在画面上描绘了出来。绘制图画的画家即便没有亲身参加某一场战斗,也应当是在与战争的参与者了解了非常具体细致的情况后才执笔的,从而使观画者有了身临其境的感觉。此外,画幅并非只描绘时空中的某一瞬间,而是某个战役里不同时间段内发生的若干片段,这也是从乾隆时期同类绘画中借鉴来的手法。
由于晚清的战乱变故,此类「战图」的原作、相关的文字资料,均已缺失和散乱,估计目前仍然会有一定数量的该类作品收存于海内外公私藏家手中,以后也还会不时浮出水面,以此让我们能够尽量地回忆、领略和感受当初紫光阁的荣耀与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