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治国 中学语文教育硕士,内蒙古师范大学附属中学优秀语文教师,呼和浩特市名师工作室“学科带头人”。曾获第五届全国高中语文教师基本功展评现场授课一等奖,2013年内蒙古自治区语文教师基本功大赛一等獎,被评为呼和浩特市优秀青年教师,多次获得“语文报杯”全国中学生作文大赛指导教师特等奖。
我们村西有一条河,流水清澈,平平的河滩阔大宽展,自远处眺望,浅亮亮的河水仿佛是铺晾在沙滩上的一派银箔,轻轻闪烁。
农村兴订婚,“订”者“定”也,仪式既简单又庄重。记得订了婚的第二天,她随我涉水过河以后,有意地、稍稍拉开些距离,不即不离地行走在匀净细软的沙滩上。夕阳衔山,晚烟萦树,她不上二十岁,刚刚撞破乡下小女儿的“壳”儿,正要步入姑娘的行列。我转过头去想仔细瞧瞧她,她仿佛早就防我似的摆过脸去,故意注视那落日。顺着她的眼光瞄过去,西方天际遥远的地平线上起伏着矮矮的黛青色的山峦,与她洁亮浓密的乌发是同一个色调。她半边脸颊红红的,与衔山半隐的落日遥相映衬,勾画出秀婉窈窈的一尊倩影。
她没有回头,轻轻放过一句话来:“村里那么多出众的女子,你咋就……”
“村里人说你聪敏、灵性。”我回答。
“谁说的?”
“老人都这样说,老人经的事稠,我信老人的话。”
她顺下睫毛不吭声了,我反问了一声:“你……你对我的印象呢?”
滩上晚风习习,清畅、凉爽。她翘起指尖掠掠鬓角,不打算回答。这怎么成!我暗暗用目光逼住她。她见躲不过去,微微咬咬唇儿,瞟了我一眼:“你一定要我说,不说不行吗?” 我郑重地点点头。
“你是个鳖熊!”声不高,字咬得很重。
鳖者,水底烂泥里的硬壳软体爬行动物;熊者,天下蠢笨无二的“黑瞎子”。“这是谁说的?”我止住脚步,心中猛地腾起一股无名火。
她眯起线长的眸子,平静地、神秘地斜睨我:“也是村里老人说的。”说这话时,她的眼波似闪电,使她的全身在收束将尽的晚霞里显得益发俏丽撩人。
“这么说,你……你信那些老人嚼舌头了?!”
她垂低头,没有了任何声息,伸出一只脚在软沙上划过来划过去。
“那你回头还来得及,往后再后悔就迟啦。”我正告她,催她重新表态。订婚仅仅是个形式,与“结婚”之间横亘着爱河里真正的关口。
她抬起美丽的细长的眼睛,瞅了瞅东方刚刚托起新月而呈现暗紫色的山垭,脚趾依然下意识地划着圆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唉!老人还说,灵性人是鳖熊的奴!”
《日月行色》是陕西作家杨闻宇的一篇文章,曾因被选为阅读材料进入语文高考试卷而流传甚广。撇开选编它的媒介,只安静地读这篇小文,你也会唇齿留香、受用开怀。
爱情很美好,初恋更动人,过去年代乡村男女的爱情况味确实让人神往回味。日落黄昏、青青河畔,正适合神仙眷侣谈情说爱。已经订了婚的青年男女拉开距离漫步其中,“不即不离”是男孩的朴实、女孩的矜持,也是爱情、人生的平衡。现代人常常“失衡”,或者至亲,久而腻烦;或者至疏,久而陌路。如果能始终做到“不即不离”,何来“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无奈?这个男青年是幸福的,他的姑娘羞涩纯真、调皮可爱,在用一句地域色彩浓厚的“你是个鳖熊”激起男主人公的怒火后,又洒脱轻松地用“灵性人是鳖熊的奴”表达真情,先抑后扬,形象更显、情感更切!这个女子犹如从《诗经》中走出的那个“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的“静女”。文学的长河中,爱情永远是河中最美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