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博母亲一笑,他穿起了妹妹的长裙子

2018-05-16 05:22俞佳铖
现代家庭 2018年5期
关键词:笛子女装丽丽

俞佳铖

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留着一头长卷发,穿着一件红色的旗袍,在广西桂林市街头吹着笛子。不少行人被悠扬的笛声吸引驻足,但看到吹笛者是如此一名“不男不女”的人,他们觉得怪异,更有人认为表演者恶俗不堪。其实,这个人名叫朱孟勋,穿了24年女装的他,受尽嘲笑讥讽,却依然我行我素。谁都不知道,这“女装”的背后有个让人心酸落泪的故事。

妹妹走了,他和母亲相依为命

朱孟勋是广西桂林市平乐县人,家中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父亲去世得早,三兄妹和母亲过着相依为命的日子。哥哥20多岁时,认识了一个从湖南湘西到平乐县打工的女子,两人情投意合,但到了谈婚论嫁时,女方的家里嫌弃他们太穷,不同意两人的婚事。朱孟勋的哥哥很喜欢这个姑娘,决定去湖南做上门女婿。哥哥临走那天,母亲虽然心里舍不得,嘴上还是说得很轻松,她不想给大儿子思想负担,“你到湖南去也好,如果一直在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娶上媳妇呢。”朱孟勋知道母亲心里难受,在一旁安慰她,他也明白,哥哥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上门女婿,以后回家恐怕遥遥无期了。大哥在朱孟勋的肩头重重拍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以后家里全靠你了,照顾好母亲和妹妹。”

1987年初,才18岁的妹妹朱丽丽身体不适,连续数月高烧不退,去医院检查被确诊为白血病。当时27岁的朱孟勋靠打零工赚钱,为了给妹妹看病,他东凑西借,欠了一屁股债。可是,一年后,朱丽丽还是去世了。59岁的母亲备受打击,痛哭不止。朱孟勋一边安慰母亲,一边忍着悲痛,料理妹妹的后事。

原本热闹的家,只剩下朱孟勋和母亲两人。妹妹去世后的第三天,母亲突然半夜里起床,打开妹妹的房间门,喊着:“丽丽,丽丽,你去哪了?”朱孟勋从床上爬起来,看到母亲神情恍惚,赶紧扶她回房间躺下。

起初,朱孟勋以为母亲只是太思念妹妹,才会神智不清,只要过段时间就好了。直到有一天,他傍晚回家,看到母亲在屋子附近转悠,遇到熟人打招呼,她都会说:“我们丽丽出远门工作了,赚很多钱,她经常打电话回家,人也越来越漂亮了……”朱孟勋这才意识到,母亲的身体可能出问题了,他带母亲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只能通过妥善的照顾,来缓解母亲的精神问题。

朱孟勋31岁时,经人介绍,认识了当地一个名叫陈香菇的农家女子。陈香菇比朱孟勋大一岁,母亲前些年因车祸去世,父亲身体不太好,家里条件很差。门户相当的这对恋人,简单地办了场婚事,算是成了家。新家庭的甜蜜,让朱孟勋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特别是当他得知妻子怀孕的消息后,更是乐得不知道做什么好了,一会儿去买这个,一会儿去买那个。母亲似乎也因家里的喜气,人变得开朗起来,脸色红润,提起去世女儿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然而,陈香菇怀胎十月,生产时却遇到了难产,母子俩的性命都没能保住。朱孟勋悲痛欲绝,看着家里准备好的小衣服、小鞋子,感觉生活失去了希望,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但他再看看身边的母亲,她的精神有时清楚有时糊涂,朱孟勋实在放心不下,他对母亲说:“妈,香菇带着孩子,和妹妹一起出远门了,你别担心,他们过段日子就会回来的。”朱孟勋连哄带骗地安慰母亲,母亲半信半疑,有时候会拿着一件小衣服问:“这是你妹妹穿的,还是你孩子穿的?他们出门怎么不带衣服,会冷的……”朱孟勋干脆把所有孩子的物品都藏了起来。

有亲友提议,朱孟勋的母亲在家里会睹物思人,不如换个生活环境,也许能减少悲伤的情绪。那段时间,刚好有工友介绍朱孟勋去百公里外的桂林打零工,于是,他收拾行李,带上母亲,到桂林的一处“城中村”租了间小房子,暂时安了家。朱孟勋和母亲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朱孟勋打工赚钱很少,且不稳定,他和母亲的低保,加上政府对老年人的补助,每月能拿到490元,但房租和水电费每月就需要500元。远在湖南的大哥生活也比较困难,但他还是惦记着母亲和弟弟,每月会寄250元过来,也算能给朱孟勋母子俩解个燃眉之急。

朱孟勋虽然没读几年书,但头脑灵活,很有文艺细胞,小时候就自学吹笛子,能吹不少曲调,唱起歌来也很动听。有一次,他去建筑工地打工,工地老板的孩子扔掉一根坏了的笛子,朱孟勋捡回来修补好,吹起一首《扬鞭催马运粮忙》,悠扬的笛声,欢快的曲调,母亲听得出了神,脸上仿佛也少了一些哀伤。

一支小小的笛子,给朱孟勋母子困苦的生活带来一丝色彩。他每天早起半小时,吹一会笛子给母亲听,傍晚回家,临睡前,他也会吹上几首平静的曲调,让母亲能够在笛声中安然入睡。

家庭变故,老母亲精神失常

日子久了,有些听到笛子声的邻居会过来一探究竟,这么好听的曲子是谁吹出来的?还有人开玩笑地对朱孟勋说:“你吹得这么好听,可以到大街上卖钱了。”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朱孟勋灵机一动,何不到街上吹笛子卖艺,说不定也能赚一些呢,而且还能时刻陪伴着母亲。于是,他买了一辆二手的破旧三轮车,在车兜里垫上软软的棉被,让母亲坐在里面。他骑着三轮车,来到桂林城区比较热闹的地方,开始了卖艺赚钱。

来听朱孟勋吹笛子的人还真不少,有的人觉得他吹得好听,给他几元钱,有的人觉得他照顾母亲不容易,也会给他一点钱。一来二去,朱孟勋每天卖藝的收入在几十元至几百元不等。不过有时候,听曲子的人多,评头论足的人也多,给钱的却很少。有一次,朱孟勋忙活了一天,只得到一元钱。但他心里依然感恩,对母亲说:“给我们一元钱,也是好人,我们都要谢谢他。”在表演的间歇,朱孟勋会跟母亲说说话,喂母亲吃点东西,再给她揉揉腿脚。

“以前我出去打工,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不放心。现在吹笛子卖艺,比打零工好多了,我乐在其中,还能陪着你,又能赚钱。”朱孟勋对母亲说。母亲也高兴地一个劲点头:“等你妹妹来了,我们一起去吹笛子赚钱,你妹妹会跳舞,你吹她跳。”听了母亲的糊话,朱孟勋刚有些松开的眉头,又紧皱起来。

出租屋里只有一张床,夏天,朱孟勋会打地铺,冬天,母亲担心儿子冻着,说什么也舍不得让他再睡地上,两人就挤在一张床上。随着母亲年龄越来越大,对朱孟勋的依赖也越来越多,晚上经常不愿意睡觉,要儿子给她讲故事。朱孟勋实在没那么多故事可以讲,便想到花几十元买了一只二手录音机,他把自己讲的所有的故事都录下来,晚上就放在母亲床头,一遍遍循环播放。奇怪的是,母亲听着这些重复的故事,竟然有滋有味,有时候听到凌晨两三点也不睡觉,朱孟勋也只好陪着。

照顾母亲,朱孟勋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和精力,但无论他多细致周到,母亲的脑子还是一天比一天糊涂,对已故女儿的思念日益加重。每逢中秋端午和春节,母亲都会让朱孟勋到门口,看看妹妹有没有回家。吃饭时,也会要求给女儿放上一副碗筷。

中秋节,朱孟勋照常被母亲“赶”出家门去接妹妹。他在出租房附近路口等了10多分钟,就往家回。突然听到母亲在喊:“丽丽回来了,丽丽,你总算回来了。”朱孟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路小跑,只见母亲拉着一名过路的20岁左右的姑娘,不停叫嚷着。朱孟勋看到这个姑娘的身形和妹妹朱丽丽确实很像,母亲是把她当成去世的妹妹了。“对不起,我妈认错人了。”朱孟勋上前,给一脸发懵的姑娘解围,姑娘得知真相,连连说:“没关系,我就住在附近,以后大妈要是想女儿了,可以来找我说说话。”说完,她把手里拎着的一个水果篮送给朱孟勋的母亲。看着姑娘离去的背影,朱孟勋一阵感动,母亲急着要追上去,被他拦住:“妈,这不是妹妹,妹妹说明年才能回来,我们回去吃饭吧。”

妹妹去世多年,母亲一直留着她的一件青花图案的短袖衫。1994年夏天,朱孟勋在整理屋子时,看到这件衣服,脑海里立刻涌现出妹妹穿着这件衣服,笑脸盈盈的样子。想着,他不自觉地把这件衣服套在了身上。这一幕,正巧被母亲看到,她顿时脸上就露出开心的笑容:“你穿丽丽的衣服真好看,你别脱了,就穿着吧。”“这怎么行呢?女人的衣服,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穿出去。”朱孟勋连连摇头,脱掉妹妹的衣服,母亲一下子眼睛红了,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看到母亲难得露出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朱孟勋很难过,赶紧把妹妹的衣服再穿上。

这一整天,朱孟勋就穿着妹妹的衣服,在母亲身边忙前忙后。母亲特别高兴,到了晚上睡觉时,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看着母亲甜甜熟睡的样子,朱孟勋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老妈有多久没这么舒心地睡觉了,只要她高兴,我做什么都愿意。那一夜,朱孟勋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以后就穿女装,让母亲感觉妹妹就在身边。

可是,这些年连一双袜子都舍不得给自己买的朱孟勋,哪有闲钱去买女装?于是,他一直穿着妹妹的青花短袖,脏了就晚上洗洗,白天即使没完全干,他也会一股脑儿地把衣服套在身上。数天后,附近的左邻右舍都知道了朱孟勋的苦心,不约而同地主动送来自家的旧衣服,全是女装,有大衣、连衣裙、T恤衫和旗袍等,款式多种多样。朱孟勋把这些衣服像宝贝一样洗好、叠好,换着轮流穿。

穿女装,既当儿子也当女儿

朱孟勋曾一度认为,自己只要穿几个月女装,以后就可以换回男装了。谁知,只要他一穿回男装,母亲就一整天闷闷不乐,嘟着嘴,不肯吃饭,睡觉也不安稳。朱孟勋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这个女装,恐怕是要一直穿下去了。不过只要母亲开心,穿女装也没什么,又不会少一块肉。”

到街头吹笛子卖艺,朱孟勋也会穿着女装去,他看到很多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还会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这人不男不女的,太奇怪了。”“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起初,朱孟勋很不习惯,心里又气又急,但他知道,无论怎么样,他都要忍着,毕竟母亲在身边,他有任何的不愉快,都会影响到母亲的情绪。

“你吹笛子就吹笛子,穿女人的衣服干什么?太恶心了。笛声是多么高雅的曲调,让你这么一弄,实在恶俗。你以为这样就能吸引人,就能多赚点钱吗?不伦不类。”有一次,一名80多岁的老爷爷指着朱孟勋的鼻子直言道。之前,老爷爷曾来听过几次朱孟勋吹笛子,有时也会捐点钱,但这次他觉得朱孟勋的“变身”有点过了,让他难以接受。朱孟勋正想辩解,老爷爷转身拂袖而去。

像老爷爷这样直言不讳的人,朱孟勋遇到过不少,有时候他会解释一两句,有时候也只能一笑而过。母亲脑子清醒时,会替儿子辩解:“是我让儿子这样穿的。”不过母亲比较糊涂时,会一遍遍地指着朱孟勋说:“你们看,这就是我女儿啊,我女儿丽丽漂亮吗?”

有几次,旁人和朱孟勋母亲开玩笑说:“你女儿的男朋友呢,怎么还不找男朋友呀?”碰到这样的问题,母亲都会说:“ 我只要这个女儿,我不要女儿的男朋友。”朱孟勋知道,在母亲心里,自己既是儿子,又是女儿。

2012年冬天,当时84岁的母亲半夜里起来上洗手间,不慎摔倒,腿脚受伤。此后,母亲就再也无法独自行走,生活也没办法自理。朱孟勋更加忙了,不仅要照顾母亲大小便,每次吃饭也要一口口喂她。

朱孟勋每个月都会买两三次猪骨头,熬汤给母亲补补,母亲喝汤,他就啃骨头。但自从母亲每天只能躺在床上后,身体越来越弱,有时候哪怕朱孟勋做了一些肉,母亲也咬不动了。

而今的朱孟勋,已留起了一头及肩的卷发,因为妹妹当年就留着这样的发型,在衣服方面,他会多穿一些碎花的款式,因为妹妹的不少衣服都是碎花图案的。

多年穿女裝的经历,让朱孟勋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在外面时,他尽量不去公共洗手间,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有时候遇到要出示身份证办理一些手续时,他会提前向工作人员说明情况。

2018年,90岁高龄的母亲满头银发,除了精神方面的问题,身体倒没什么毛病。母亲的牙齿已经掉光,平日里,朱孟勋尽量给母亲喝稀饭,搭配面包和蛋糕。尽管日子艰难,但朱孟勋还是积极乐观,他的愿望有很多,想回老家平乐县看看,想给母亲买一套新衣服,还想穿回一次男装……

编后语:

孝心可贵,受尽千般嘲讽依然不忘初心的孝道更可敬。虽然24年穿着女装,但朱孟勋的所作所为,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真正的男人。这个男人带着母亲,靠卖艺为生,过着艰辛平凡的生活,演绎着人间的至孝与大爱。正因为有这样的孝与爱,老母亲才能在贫困的日子里,过着安逸幸福的生活。也许有人认为朱孟勋的行为“过头”了,也许有人认为朱孟勋是在博人眼球,但是,在孝道面前,所有的非议都是苍白无力的。我们也祝愿朱孟勋能早日达成自己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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