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乐 泉
一个民族的书写,就是一个民族文化精神的律动,必然也是一种伟大文明的象征。书受之于天象,出入于人之心相,体现的是人格与精神,还原的是人的本性。
书道贵在启发性灵,强调个性,表现固有的本我。艺术当与人性、人格同参同修,方可开启灵慧之门。否则,纵然烟云满纸、色相万千,亦属空不见性。道法自然,自然生变,变而通,通而达,达而能化,乃艺术创造终极所指。故智者之书,必然书道。
追求古朴的意境,对每位学习书道的人都是不可忽视的。“偶与野人相对语,夜来闲梦入西周”,可以间接地从文字、碑帖里找到与古人相通的地方。《祭侄稿》这样的稿书,可以一下就把你带到那个年代,好像与作者对面而坐,仿佛看到充满悲愤心情的颜真卿伏案疾书,字里行间能感受到笔下的率真旷达。如果对古人没有“入木三分”的领悟,是达不到这种高度的。此稿是“无意于佳乃佳”的典范。所以,古代文化传承的精髓,往往在不经意之中得以延伸。
古人谓“各有灵苗各自探”,先人创立的各种书写规则与方法,看得见摸得到,而授人以技,颇类匠俗之为。法度的空间应随心相之变而变,岂外物能限、俗眼能窥?所谓魏晋风骨与气度,在当今颇难切身感受。唐初虞世南《孔子庙堂碑》似得王氏之家传,气息纯然,秀逸端庄,笔法精雅纯正,然较之《洛神赋十三行》,则失其真率气度与超逸峻迈之气格。当然,《洛神赋十三行》亦非完美无缺,吾等假此或可探得魏晋气息之一二。虞书与后来颜、柳变革之书无关。变革,无疑是一种进步,然其形成的运笔、结体的本身,无形中又局限了艺术本身的创造与发展。作为艺术的探求,取法固然重要,然创法则尤为重要。变则生,不变则死。唐宋以后,小楷多受制于“二王”,形制所囿,难有超越。云林、八大,皆有超拔之才、脱俗之怀,下笔直越“二王”之外,其颠覆之意味,俗手难窥其境。
中国的书道文化传承千年,纳天地万物之变,融义理妙趣于其间,纵横不可端倪,何能以样式陈旧、了无新意、穷途末路等轻言妄断?如何做到“起承转合”、“柳暗花明又一村”,直至“万类霜天竞自由”,才是吾辈应持的信念,也是时代赋予我辈的责任。时代的审美总是超前的,创造亦不可重复。传承无处不在,天人合一乃吾华夏艺术认知的最高境界。创见的高度合于心相,心相的融变则是天地万物变数之折射。由心相到笔端的过程,隐含着无穷的造化因子与妙趣义理。因此,普通的书写与书奴般的传承,与书道精神有着很大的不同之处。从书法出发,直到对书道精神的追寻,无疑是认知的高度在不同时空的转换。
研习书道,不仅要有超凡的志向,还要具有超凡的眼力、品格、悟性及境界。今天,我们不是创新不够,而是“温故”不深。有些人多少受时风笼罩,心智未明,不辨今古,往往不识古人高妙之处,故有以喜弄奇技以为时尚,或以熟练的书写惯性、超大的作品、怪异的手段炫人耳目;或以西方变异之术施之于书法之变革,误以此为创新者大有人在。诚然,吾等亦时有难免。殊不知,古人一笔一画,盖发自千年灵府,灵府空虚者谈何新意也?书道作品唯有雅俗之分,大凡持“新旧”之说者,若非浅薄,则多为无知所惑或偏激所致。
所谓时尚者,一时之风尚也。世俗之见,媚俗之态,俱在品下。道之存,无时不在,亦无处不道,所谓“目击道存”是也。大道之行,心无挂碍。中国的书道艺术,从来就是书写者心相的外延,是完全的个人潜意识中的本然之美,在书写情趣的启动下超然映现。■
乐泉 凤池令 65×45cm 纸本 2007年释文:父老相与,几百年见此,独驾冰轮。凤鸣黄幕,玉霜平溯,鹊锦新恩。画省中书,半红梅子荐盐新。归来晚,待庆吟、殿阁南薰。凤池令。拓。钤印:乐泉之印(白) 岭上白云(朱)
乐泉 自作诗 138×36cm 纸本 2004年释文:故人今不见,重九独登楼。湖水涵烟白,钟声隔翠幽。心随征雁远,梦断夕阳秋。月下松风路,萧萧孰与俦。甲申录旧作《重九登台城兼怀友人》一首。拓园乐泉。钤印:乐泉之印(白) 吉祥(朱)
乐泉 冬心论画 138×36cm 纸本 2014年释文:松有时而摧为薪,桂有时而蠹其腹,物之生也,其如戕贼何!竹簇甚蕃,不夭阙,不龙钟,亭亭特立。冬心论画。甲午,乐泉。钤印:乐泉(朱) 万千莲花斋(朱)
乐泉 张景祁《小重山》 72×36cm 纸本 1991年释文:几点疏鸦眷柳条。江南烟草绿,梦迢迢。十年旧约断琼箫。西楼下,何处玉骢骄?酒醒又今宵。画屏残月下,篆香销。凭将心事记回潮。青溪水,流得到红桥。《小重山》词,张景祁一首。辛未夏,拓园乐泉。钤印:乐泉心迹(朱)
乐泉 倪瓒诗 80×36cm 纸本 1989年释文:僧夏已安居,还山寺在郭。初心了玄解,自不为律缚。度水独浮杯,菜(采)苓时负钁。予亦漫浪人,枵然渐濩落。云林子诗《赠希远上人》。拓园。钤印:万千莲花斋主(朱) 乐泉心迹(朱)
乐泉 苏轼《书黄筌画雀》 80×36cm 纸本 2004年释文:黄筌画飞鸟,颈足皆展。或曰:「飞鸟缩颈则展足,缩足则展颈,无两展者。」验之信然。乃知观物不审者,虽画师且不能,况其大者乎?钤印:乐泉之印(白) 吉祥(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