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伊斯坦布尔的一只猫

叶卡捷琳娜·辛赫娜 伊娃

大巴扎集市是伊斯坦布尔历史悠久的贸易中心，这里从奇异布料到璀璨钻石应有尽有，是世界上最古老、商品种类最齐全的市场之一，也是当地旅游路线中一个极具魅力的景点。商户们忙着招揽形形色色的顾客。我走到一个柜台前，一只棕黄色的猫正在上面酣睡，它毛绒绒的肚子和可爱的小爪正好压住了我看中的一款围巾。

“我拿另一款給您吧，”售货员遗憾地对我说道，“这条只能等它睡醒走开后才能拿出来。您如果愿意两个小时后再回来，我给您折扣价，只是请您现在别弄醒它。”

“我很喜欢这款，”我叹气说道，“两个小时后我已经离开集市了。”

“先知穆罕默德曾经为了不打搅睡在自己袍子上的猫，将袍子前襟剪下来作为礼物送给了猫。”我身旁的另一个土耳其人对我说道，“我带您去我哥哥那里吧，他那里有这款围巾，只是请您不要叫醒这只小可爱。”

守卫者

猫是伊斯坦布尔最著名的人文景观之一，“爱抚和喂养猫”小站也被列入当地的景点，成为伊斯坦布尔的必去地之一。这里的大街小巷有宠物饲料自动贩卖机：投币后，只要拿一个容器就可以接到猫粮。在伊斯坦布尔，这些毛绒绒的长着长胡须的小家伙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情：跳到客人的咖啡桌上，私闯民宅，在人行道上趴着或睡觉……没有人会驱赶它们。因为伊斯兰教义认为，猫是最圣洁的动物之一，人类要对它们无限宠溺，伤害过猫的人要筹资建清真寺以求真主的宽恕。

“这座城里曾有许多杀害了猫的人，为祈求真主的宽恕，他们不仅建了很多清真寺，还将整座城都献给了猫。”纪录片《爱猫之城》的导演杰德·托伦说道，“在拿到《爱猫之城》的剧本时，我们曾过于自信地以为这部片子的拍摄工作类似于野外动物拍摄，并没有多大难度。但事实证明，在非洲拍狮子可比在伊斯坦布尔拍猫容易多了，这些小淘气们经常躲在浴池的通风口、楼梯的夹层里、私人庭院或对外不开放的教堂里，它们比人类更熟悉这座城市，也比人类在这座城市里更有优势。”

伊斯坦布尔的猫喜欢把领地分成3部分：可以愉快地睡觉的休息区、每天必经的散步区、获取食物并可能与其它动物碰面的狩猎区。它们虽然是生活在城市里的猫，但也按“丛林法则”生活，也需要与对手拼命争夺领土和人类——它们的守卫者。

正如《爱猫之城》剧本的作者所说，在伊斯坦布尔，猫会以像捕捉老鼠一样令它们感到兴奋的方式打败竞争对手，最后赢得自己的“臣民”。是猫在统治这座城市。

“众所周知，猫是拯救过君士坦丁堡的‘救世主，” 伊斯坦布尔考古博物馆馆长阿尔坦·欧康说，“8世纪中叶，瘟疫侵袭了这座城，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瘟疫的传播者——老鼠。它们住在港口码头、房子，甚至博物馆里。如果不是流浪猫，这里的人类早就灭绝了。”阿尔坦边说边把香肠放在街角，供经过的猫食用。

在考古博物馆的庭院里，君士坦丁堡“救世主”的后代们肆意地坐在古罗马雕像的肩膀上，或从蛇发女妖雕像的头顶跳过，或慵懒地在古石棺盖上趴着，悠然自得地等待人类为它们送来“贡品”。

我们来到著名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巨大的石板上镶嵌着基督教徒用镀金的拜占庭式马赛克摆出的各种阿拉伯组合文字。很久以前这座教堂原本是基督教堂，后来变成了清真寺，而现今已成为博物馆，向各种宗教信仰的人开放。

“您和格利打招呼了吗？”我们的导游阿舒尔·卡蒂问道，“它有‘大教堂守护者之称，和前美国总统贝拉克·侯赛因·奥巴马很熟，奥巴马甚至允许它在自己耳后搔痒。”

格利懒洋洋地趴在教堂的探照灯旁，两眼眯成一条缝儿，像一个“八”字位于鼻子两旁，样子十分可爱。它是一只“网红”猫，伊斯坦布尔媒体在过去一年里，刊登格利照片的次数远多于提到著名的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次数。当地人都认为格利是慕伊赞——穆罕默德的爱宠——的直系后代。

几乎所有宗教都关注猫。通常，它们都被赋予了神圣的属性，被认为拥有超自然力。伊斯兰教认为，猫是一种圣洁的动物，在所有动物中只有它们被允许在伊斯兰教徒祈祷时进入清真寺并随意走动。在这里，人们经常能看到教徒在向圣像鞠躬祈祷时，猫就懒洋洋地趴在圣像旁。清真寺里的猫还经常能享受到教徒轻柔的爱抚。

一家外媒曾报道：善良的伊斯坦布尔伊斯兰教长穆斯塔法·埃芬迪主动抱这些四条腿的家伙们进清真寺，使得它们可以舒服地度过伊斯坦布尔的寒冬。但穆斯塔法本人却对此表示无奈：“我的行为不值得大加赞扬，他们只是不熟悉伊斯兰教的历史，我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这些都是伊斯兰教的传统。”

7世纪，被称为“猫之父”的先知阿卜杜勒·拉赫曼在看守清真寺期间允许猫生活在寺里。13世纪，十分爱猫的君主查希尔·拜巴尔斯颁布法令，将巴伊巴尔斯清真寺变成了“猫花园”，猫可以在那里获得丰富的食物。类似事例还有很多。伊斯兰教认为，猫死后会去天堂，在那里它们会将你的仁慈全都告诉安拉。难怪它们被照顾得这么好。

猫是许多伊斯兰寓言故事的主人公：它们能给虔诚的穆斯林忠诚的建议，还曾牺牲自己拯救古代伊斯兰教苦难的托钵僧。

在圣索菲亚大教堂里，人们的祈祷声伴随着猫有节奏的呼噜声，汇成了一首美妙的歌……

老朋友

每天早上，在伊斯坦布尔库姆卡普鱼市，鱼贩卸货时，都会有很多猫来领取自己的“贡品”。厄梅尔·贝克在马尔马拉海岸已经贩鱼12年。每天天一亮，他就会穿上橡胶靴，带上围裙，把新鲜的海产品摆在摊位上。厄梅尔会把鱼鳃外翻，按鱼鳃颜色的鲜艳程度依次排放，以便买家挑选。

厄梅尔忙得不可开交，他的老朋友则像一位观察家一样，静静地趴在一边，看着他手中的“猎物”，期待地张开嘴。很多鱼贩只给猫喂一些鱼内脏，而厄梅尔每天都会给它一条完整的鲭鱼。

“我叫它凯特。”厄梅尔一边说一边俯身给这只黑白相间的“狩猎者”递去食物，它摇着尾巴开始吃鱼。凯特没有左耳，侧身有4个不均匀的伤口，像是被猫抓的痕迹。“一年前，我不怎么走运，被供应商骗了几次，销售额也直线下滑。后来凯特来了，从那以后，我的运气就开始对我微笑。我在招呼顾客的时候，就让它睡在我的椅子上。”

因为凯特没有左耳，侧身有明显伤痕，所以很好辨认，离开鱼市后我又在加拉塔桥看到了它。它和另一只猫一起趴在一位垂钓老者的脚边，静静地望向远方，它们身旁放着一罐鱼饵罐头。

“这只猫叫诺基亚，土耳其语的意思是‘斑点。”在桥上钓鱼的退休老人卡拉·艾克说道，“我会给诺基亚钓鱼吃，通常它会和它的好朋友凯特一起分享美食，如果幸运的话，有时还会有游客给它们买新鲜的鲯鳅或鲻鱼。我视诺基亚为己出，会定期带它去看兽医。凯特在与对手搏斗时失去了左耳，它每次来我这里时，我都会带它和诺基亚一起去体检。我很想让它们和我一起生活，但这是不可能的，它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不能被私人占有。”凯特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开了。

我和艾克道别后，尾随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想看看这个“伊斯坦布尔老居民”平时都去哪里闲逛。它把我带到了一家香料店门口，一边用小爪子挠门，一边发出喵喵的叫声，店门打开了。

“你又给我带客人来了，‘幸运？” 香料店老板主拉尔·德米尔笑着说道，“我第一次见到它是在一年半以前，后来它晚上住在我的店里，早上我来店里为它做早餐。‘幸运白天会去忙自己的事，晚上一定会回来，它很少晚归，因为它知道我会担心它。”

这个幸运儿坐在玻璃橱窗里的伊斯坦布尔明信片上，斜眼瞟了我一眼。这是它们的城市，所有的街道、清真寺和市场都属于它们。但这里也有令这些自由的猫感到不满意的地方——老鼠和一些法律。

城市的主人

土耳其于2004年通过了一项动物保护法，让伊斯坦布尔的流浪猫第一次受到威胁。这项法律制定了一套惩罚迫害流浪猫的制度，但随后又添加了修正案：所有流浪动物必须搬到城郊的农场去。但这项修正案未曾生效，因为它遭到市民的强烈抗议，且城市流浪猫的数量过于庞大，政府不得不重视。

“伊斯坦布尔人坚信，这里能为它们提供最好的庇护，”伊斯坦布尔“援助猫协会”组织的志愿项目“安纳托利亚猫项目”的志愿者巴图·法科伊吉说道，“1910年发生过类似事情：数千只流浪狗被要求远离城市，被带到了弗里亚达岛。”

如今，伊斯坦布尔政府将照顾猫的职责交给了所有市民。伊斯坦布尔市民会带这些四条腿的“伊斯坦布尔老朋友”去看兽医，为它们盖房子，在自家门口放好食物等它们光临，冬天允许它们在商店和餐馆里取暖。志愿者们还制定了“抓、治、释”原则，保障流浪猫的健康。流浪猫经常被带到公立诊所接受体检、接种疫苗和洗澡消毒，治疗猫的费用都是政府拨款。尽管如此，当地市民还是经常指责政府残害生命。

“我们保护猫也是在保护人类自己，”伊斯坦布尔市政工作人员阿克希·萨尔说道，“现今这个城市大约有15万只流浪动物，数量每年都在增加，其中许多是癣、狂犬病、肺结核和其他危险疾病的携带者。我们需要采取合理的紧急措施，有时候必须杀死一些流浪动物，以免发生疫情。伊斯坦布尔禁止开宠物店，曾有土耳其人买来暹罗猫想在当地售卖，但后来被政府勒令全部释放。我们尽量做到尊重每一个生命。”

2012年，土耳其环境部长韦伊塞尔·埃尔奥卢发起了一项提案，旨在监管流浪猫狗，限制其数量增长。但此举再次受到民众强烈反对，爆发了大规模的抗议活动。一些动物权益保护者拿着抗议标语游街，而另一些人则将自己绑在博斯普鲁斯海峡堤的围栏上，通过模拟被监禁的动物来表示抗议。当地的动物诊所联合会、伊斯坦布尔律师协会、药剂师协会、著名艺术家和政治家都纷纷表达了他们的不满。该法案从未生效，但这个问题目前也仍未解决。

在法提赫清真寺的墙上，摆放着碟子、盘子和盛满水的小碗，还贴着一则标语：“这些是猫的餐具，如果你不想今后被众人唾弃，就请不要乱动这些东西。”

在寺庙花园的深处有一座塑料房子，它就是传说中的猫旅馆。40岁的律师阿尔帕斯兰·波尔每周一、三、五从这里经过时，都会在猫旅馆里放些食物，并查看一下是否有猫需要帮助。“如果这些猫认出了我，我会非常开心。有时我刚一走近，它们就迎面向我跑来。猫喜欢与人交流，伊斯坦布尔人太过依恋它们了，依恋会让人变得脆弱，但我们认为对猫示弱并不可耻。”波尔开心地说道。

2016年，伊斯坦布尔的大街小巷都张贴了汤姆的死亡通知。汤姆是当地最著名的猫之一，它以举手投足酷似人类、姿态从容自在而备受当地人喜爱。人们在汤姆最喜欢的度假地立了一座青铜纪念碑。

“这座纪念碑不光是为汤姆而建，还象征着我们对所有猫的爱。”建筑学院学生斯特凡·赛亚特说道，“如果你也爱猫，也想表达这种爱，一定要来伊斯坦布爾。这座城市聚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猫。”

在马尔马拉海边，我们一边聊天一边欣赏着周围各种可爱的猫。在我们附近的岩石上，有3只毛发蓬松的红色伊斯坦布尔“老居民”，它们静静地趴着，望着大海，注意力丝毫没被周围熙攘的人群分散走。

“是猫在管理这座城市，”斯特凡继续说道，“它们是这里最自由的公民，我们尽量不打扰它们，只在它们需要的时候给予关爱。在这里还被称为君士坦丁堡的时候，阿拉伯、保加利亚、威尼斯和土耳其人都试图征服过这里，但最后只有猫完美地占领了这里，而且这里的任何一个民族都对它们的统治毫无异议。”

爱猫之城

马来西亚砂拉越州首府古晋是世界上为猫设立纪念碑数最多的地方，为表达对猫的尊重和喜欢之情，他们还设立了猫咪博物馆。

田代岛是日本著名的神社圣地，相传，在这里喂猫能给事业带来好运。

日本青岛位于日本伊豆诸岛南部，是日本十几个著名的“猫岛”之一。这个小岛上猫的数量是当地人口的两倍多。它们居住在废弃的房屋里，因为总有好奇的游客来访，因而它们备受政府关注，得到了很好的照料。

美国基韦斯特的六趾猫因深受海明威喜爱而闻名世界。如今，海明威的爱猫“雪球”的后代们不仅可以在海明威博物馆里自由漫步，还可以随时随地在那里打盹兒。

台湾侯硐猫村有一座猫桥，经常有游客慕名而来。这座桥甚至还有“胡子”、“爪子”和“尾巴”。侯硐猫村还为流浪猫开设了旅馆。人们可以在这个村子买到各种各样的关于猫的纪念品。

在黑山共和国科托尔城，人们称圣玛丽教堂的花园为“猫花园”，在这里你可以同时见到近60只猫。市民们常开玩笑说，这些猫是威尼斯狮子的后裔。

穆罕默德和猫

有许多关于穆罕默德和猫的传说：

穆罕默德最喜爱的猫叫莫伊赞。

穆罕默德布道时会让莫伊赞坐在自己的腿上。

莫伊赞曾在穆罕默德准备布道时穿的长袍上睡着了，先知没有打扰它，重新挑选了其他长袍。

家猫艾布·达乌德圣曾救过穆罕默德。毒蛇爬进了先知为布道准备的袍子里，艾布发现后吃掉了毒蛇。先知因此赐予他的守护者艾布·达乌德9条命。

穆罕默德说，猫不会妨碍布道，因为它们本身也是传道者。

穆罕默德禁止买卖猫，或用猫兑换商品，因为它们不是私人财产，而是自由的个体。

穆罕默德允许猫喝圣水，会让它们先喝再使用。

土耳其梵猫

相传，猫是诺亚方舟中最后剩下的动物。梵猫是土耳其梵湖一带特有的品种。土耳其梵猫性格活泼，体型长而结实，除头、耳和尾部有乳黄色或浅褐色的斑纹外，毛质光滑、柔软、洁白，备受当地居民宠爱。土耳其梵猫的与众不同之处就是，它们非常喜欢在水里玩耍，经常在土耳其的咸水湖浅水区游泳和捕鱼。它们被认为是最古老的宠物品种之一。约16%的梵猫天生两眼分别呈琥珀色和浅蓝色。

[译自俄罗斯《环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