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乡收入差距、经济水平与金融发展——基于政府参与的视角

2018-05-15 00:43潘林伟吴娅玲
金融与经济 2018年4期
关键词:差距城乡效率

潘林伟,吴娅玲,张 瑞

一、引言

经过多年的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我国整体经济水平已经获得较大发展,但各地区间存在发展不平衡问题,经济水平差异较大。特别是金融市场建设和发展水平的区域差距更为明显,不能很好地为经济增长方式由“粗放型”转向“集约型”转变提供高效的金融资源支持。有研究表明,金融发展影响一个国家(地区)的长期经济增长,且对缩小收入差距有一定影响。金融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40%是通过缩小收入差距实现的(Thorsten et al.,2007)。但是,卢方元和李彦龙(2015)研究发现,我国金融发展水平与城乡收入差距呈现倒“U”型特征,并且存在区域差异,而各地区财政支出的城镇偏向和不同的财政支出规模扩大了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过去长期处于“城乡二元结构”下,经济和社会发展实行城市偏向比较明显,地方政府扩大城市建设的倾向有利于地区经济发展,促使有限的资金流入城市,使农村经济发展落后于城市。农村金融供给长期不足、金融体系不健全,是影响城乡收入差距的主要因素。谢金楼(2016)认为,受制于金融资源总量的有限性,城乡间金融发展的不均衡影响了收入分配。地方政府在区域经济增长竞争和财政收支平衡难度加大的双重压力下,只能转而选择干预区域内金融资金配置以在短期内获得经济绩效,使有限的金融资金加速流向城市地区,进一下加大了城乡金融发展差异。因此,我国的金融发展对缩小收入差距、促进社会公平的影响还未完全实现。

金融作为影响经济发展过程最重要的变量之一,不管是区域还是城乡,都表现出明显的集聚效应,且在各地区之间存在资源禀赋的差异。但这种差异并不是经济水平与城乡收入差距的主要影响因素,汝刚等(2016)的实证检验发现,尽管资源依赖程度与地区收入差距呈正相关关系,但政府行为会改善这种差距,只是金融规模和金融效率的改善效应有所不同。因此,区域乃至城乡经济发展的不平衡,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各地区的金融发展水平存在很大差异。除了受经济水平和开放先后等先天因素的影响,各地区间的金融发展水平及差异很大程度上还受地方政府的影响。特别是我国实行的是政府主导下的渐进式金融发展策略,为经济增长提供了有力的金融支持,但也导致金融市场以银行主导为主、市场机制发育不足且不能在金融配置中发挥决定作用。在关于城乡金融发展差异和收入差距的研究中,有必要考察政府的作用。傅强和马青(2015)认为,区域经济增长竞赛和官员晋升激励加深了地方政府之间的竞争,进一步拉大了城乡收入差距。地方政府面临区域竞争和财政收支的压力,转而影响辖区内金融资源在城乡间的配置,同样不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在经济转型发展的“三期叠加”和经济新常态下,应当确立政府参与和促进金融发展的作用领域和影响范围,本文将全国31个省、直辖市、自治区划分为八大综合经济区,把政府参与作为重要的解释变量进行整体检验和分区域检验,比较区域间金融发展和经济水平与城乡收入差距之间的关系,并根据回归结果给出差异化金融发展的针对性建议。

二、文献综述

国外研究表明,金融发展有利于缩小收入分配差距,从而促进长期经济增长。代表性观点包括金融发展与收入差距之间呈倒“U”型关系(Jeremy&Boyan,1989),以 及 线 性 关 系 假 说(Abhijit&Andrew,1989)。在实证方面,大多认为金融发展程度与收入分配不平等显著负相关,即金融发展会显著抑制收入分配差距(Rajen&Paul,2010)。因此,完善金融市场、提高资金利用效率可以缩小收入差距。以上研究表明,金融发展缩小收入差距的具体作用路径表现为以下方面:首先,放松管制、促进竞争有利于降低收入分配的不平等。通过改革不断降低金融服务的准入门槛、发展小额信贷,使更多的人获得金融服务,从而逐步缩小收入分配差距。同时,市场化和放松金融管制有利于改善收入分配(Abhijit&Andrew,1989;Thorsten et al.,2007)。其次,缓解中小企业融资约束、为低收入者提供融资,能更好地缩小收入分配差距(Asli&Ross,2008)。在增加金融供给、拓展低收入人群获得更多金融服务以增加收入的路径外,通过完善低收入地区基础设施来提高受教育水平、增加人力资本积累,使低收入群体获得高收入工作,也可以改善收入分配状况,有效推动经济增长(Gregorio&Guidotti,1995)。这些研究为一国或地区如何通过加快金融发展以改善收入分配提供了新思路,但是并没有具体指出对于市场不成熟、金融基础薄弱的国家,应当选择怎样的金融发展模式和具体路径。特别是对于同时面临经济增长和发展金融市场的转型国家来说,缺乏完善高效的资本转换市场,有效刺激经济增长和减少贫困差距成为两难问题。

国内研究表明,我国金融发展扩大了而不是缩小了收入分配差距,尤其是城乡收入差距。姚耀军(2005)研究发现,金融发展与收入差距存在长期均衡关系,金融规模扩大会加剧城乡收入差距,而金融效率提高会弱化这种差距。张立军和湛泳(2006)发现农村金融发展能够降低农村内部的贫困水平,整体金融的发展也会降低整体贫困水平。江春和许立成(2007)认为,金融深化加大了城乡差距和地区差距,银行信贷规模的增加没有明显改善这种差距。沈红波等(2010)认为,地区金融发展不平衡会导致企业发展不平衡,最终导致地区间收入分配的不平等。陈工等(2011)研究发现,金融发展程度提高和更公平的收入分配有利于人力资本积累,缩小收入分配差距从而促进经济增长。陈斌开和林毅夫(2012)认为,完善金融体系,提高金融市场效率是改善我国收入分配的重要途径。

我国金融开放的实践表明,政府主导已成为其特有的路径依赖和事实特征。当政府以政策供应和宏观调控等方式对金融发展进行干预时,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的相关性会出现新变化。周业安等(2007)发现,在考虑政府行为后,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间变成了负相关关系。政府直接干预某种程度上会促进经济增长,但这种增长是粗放式的,会挤兑民间资本的自由流动,从而阻碍金融市场资本配置功能的有效发挥。谷慎和邹亚方(2012)研究了政府与金融间的关系,指出西部地区的地方政府具备发布政策且包干的特点,政府干预对金融市场的促进作用不明显,而对金融市场的抑制作用较明显。马琳(2012)分区域对比研究后,认为中部金融发展条件差,金融结构不合理,政府相对市场更具有处理信息不对称性的优势,而且有效推动地方金融机构建立与发展的动力,所以政府参与到金融市场中可以有效促进不同区域金融的发展。张璟等(2013)发现金融与经济正相关,但政府行为在一定程度上会对这种促进作用形成抑制,这也是造成区域内部收入差距扩大的重要因素。刘贯春(2017)研究发现,政府支出增加也部分加剧了城乡收入差距。

从已有研究看,大多侧重于验证金融发展的减贫效应,并未将政府参与金融活动作为影响收入分配的重要因素,不能很好地反映政府干预、金融发展与收入差距间的关系。本文认为,城乡经济、金融的二元结构是市场深化改革和政府政策性负担释放的共同作用结果。金融发展的市场化改革要求政府减少干预,而金融发展本又具有逐利天性,市场化必然拉大城乡差距。城乡之间金融发展的非均衡性未能增加农村金融供给,政府主导和政策金融使农村金融发展缺乏市场机制参与,进一步加剧了城乡资金收益差距和资金配置中的信息不对称问题。故而需要明确政府参与金融市场化的合作,把政策引导作为对金融资源在城乡间市场化分配的一种补充。本文对金融发展、收入差距、政府行为三者之间的关系展开实证研究。同时,把金融发展细分为金融规模扩大和金融效率提高,有利于让政府根据不同区域的资源禀赋等具体情况,制定有针对性的金融政策,明确金融市场未来的发展方向以实现降低城乡收入差距的目标。

三、模型设定与指标选取

(一)指标选取

1.被解释变量:城乡收入差距

城乡经济发展差异主要表现为城乡收入差距,其衡量方法和指标有很多,如姚耀军(2005)运用城乡收入比例来表示城乡收入差距;杨楠和马绰欣(2014)以城镇收入和农村收入比例来表示城乡收入差距。但城乡收入之差是一个绝对数,再加上2005年我国人口普查之后,统计年鉴更改了人口统计口径,其大小无法有效反映城乡收入的相对变化,故本文主要参照叶志强等(2011)的做法,采用剔除价格因素之后的各省市城镇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和农村居民家庭人均纯收入的比值来衡量,并以GAP(城镇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农村居民家庭人均纯收入)作为主要的被解释变量。

2.解释变量

参照杨楠和马绰欣(2014)的做法,主要研究各省市的金融发展水平、经济发展水平以及政府干预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设定如下解释变量:

(1)金融发展规模(FDS)。一直以来,不同于发达国家金融体系以股票和债券等直接融资为主,我国的整体金融市场主要以间接融资为主,直接融资为辅,且银行或者其他金融机构的贷款都具有一定的投资偏向。金融资金大多流向区域内的重要产业和企业,因而表现出很强的地域特色,也使各地区的金融市场体系结构和资本转换效率各不相同。所以本文借鉴姚耀军(2005)的做法,以各省市金融机构存贷款总额占GDP的比重来衡量金融发展规模。

(2)金融发展效率(FDE)。采用各省市城乡金融机构存款余额与城乡金融机构贷款余额的比值来衡量全国范围和各区域的金融发展效率。一般来说,以盈利为目的的金融机构的资金投放取决于成本与收益的衡量。该比值越大,则倾向于认为金融发展效率越高。因为该比值越大,说明金融机构越谨慎,不愿意为利润冒大风险,所以金融效率可以有效衡量各省市金融机构的资金投放行为,从而来衡量各省的金融发展水平。

(3)经济发展水平(ECO)。由于资本存在集聚效应,各省市处于不同经济发展水平对城乡金融差异有一定的影响。对于经济越发达的地区,人们的投资行为也表现出很大灵活性,无论投资规模还是储蓄规模都比欠发达地区高出很多,其收益自然也相对较高。所以在衡量不同省市的城乡收入差距时,有必要考虑各个省市相应的经济发展水平。由于每个省市的人口数量不同,故采用大多数学者的做法,采用人均地区生产总值来衡量各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

(4)地方政府干预(GOV)。本文主要考察地方政府对区域金融发展的干预,与部分研究把政府参与作为控制变量不同的是,本文把政府干预作为重要的解释变量进行区域对比分析。考虑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实行财政分权的现实情况,地方政府竞争的压力必然会表现在财政收支压力。有研究认为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占所在地区GDP比值提高,地方政府对农村投入会增加。本文认为,地方政府受制于财政收支压力,会倾向干涉区内金融资金的流向,因此政府对金融发展的干预,最直接地表现为对地方性财政收支的控制。故本文采用地方财政一般预算支出与地方财政一般预算收入的比值来衡量政府干预水平。如果该比值越大,就表明地方政府的财政收支缺口越大,从而地方政府对本地金融机构的资金流向的干预就越强。需要说明的是,区内金融机构仅包括中资金融机构,且存贷款也仅限于区域内中资金融机构的存贷款。

3.控制变量

由于影响城乡经济差距和城乡收入差距的因素众多,作用机理和影响过程也比较复杂,同时城镇化使资金更多流向城区的现象会影响城乡居民间的收入差距,而增加受教育水平会提高劳动力素质和工资收入,同样有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故本文借鉴姚耀军(2005)等关于城乡收入差距的研究,引入“城市化水平”“受教育水平”作为控制变量。

(1)城市化水平(CIT)。随着城市化水平的提高,大量农村人口进入城镇有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如曹裕等(2010)采用非农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来衡量城市化水平。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以非农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无法准确衡量城镇化的相对变化情况,故本文采用各省市城镇人口占总人口数的比重来衡量城市化水平。

(2)受教育程度(EDU)。已有研究认为在对城乡经济差异的影响因素中,受教育程度不容小视,因为教育水平可以提升人们对相关金融产品的认知水平和利用,通过在投资或者储蓄中表现出更理性的行为以提高收入。故教育水平越高,人们的收入也就越高。本文以各省份每万人口中在校大学生人数来衡量,同时为了减少异常值对结果的影响,参照杨楠和马绰欣(2014)的做法,对该指标作对数处理。

(二)模型估计

考虑到我国各省、直辖市、自治区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差异较大,为了相对准确地刻画变量之间的相关关系,本文采取变截距项面板回归模型。借鉴杨楠和马绰欣(2014)等研究金融发展与城乡收入差距相关关系的思路及叶志强等(2011)分析各省城乡金融发展和经济发展的研究,使用如下计量模型(1):

金融发展水平对收入的影响时加入政府干预,前后进行比较得出政府在各经济综合区的金融发展以及收入差距的作用,为此,在式(1)中加入政府干预(GOV)得到计量模型(2):

在式(1)和式(2)中,CAPi,t表示i省(直辖市或自治区)第t年份的城乡收入差距;FDEi,t表示i省(直辖市或自治区)第 t年份的金融发展效率;FDSi,t、ECOi,t、CITi,t、EDUi,t、GOVi,t分别表示 i省(直辖市或自治区)第t年份的金融发展规模、经济发展水平、城市化水平、受教育程度、政府干预水平。αi表示常数项,βi表示截距项回归系数。其中i=1,2,3…31(全国范围检验)或i=1,2,3…8(分区域检验),t=2001,2003…2015。

四、实证过程及结果分析

根据上述变量选取和模型设定,本文将实证过程分为两部分:首先不考虑政府参与,验证统一金融制度安排条件下分区域变量之间的相关性;其次在加入政府行为变量后,分别进行全国整体实证和分区域实证分析,验证政府干预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最后通过对两次实证结果的对比,判断地方政府通过金融发展来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实际影响。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2003年的报告认为,我国东部、中部和西部的传统区域划分方法已不能反映区域实际,从适应区域研究和区域政策分析的需要进行了重新划分。本文沿用这一区域划分办法,将我国大陆地区31个省划分为东北综合经济区、北部沿海综合经济区、东部沿海综合经济区等八大经济区域。为避免误解,同时考虑文字表述的简洁和通畅,本文把“综合经济区”统一表述为地区,选取相应地区2001~2015的年度数据进行实证检验。数据来自国家统计局、中国经济与社会发展统计数据库、国泰安数据库、《中国统计年鉴》《中国金融统计年鉴》、各地区统计年鉴。

1.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图1 各省市城乡收入差距箱线图

首先对全国31个省市分区域的城乡收入差距(GAP)进行总体性描述,如图1所示。从城乡收入差距箱线图可以观测,各省市的城乡收入差距数据的对称性以及分布的分散程度。以四分位数和四分位距为基础,超出Whisker上下限(箱线图的指标)的值为异常值。本文发现天津、安徽、河南、海南、四川、贵州、陕西、宁夏等的城乡收入差距可能出现异常值。由于箱线图的尾长是Whisker上下限的数值延伸,故重庆、云南、贵州、西藏、青海、新疆等城乡收入呈现出显著性差距。

在此基础上,本文对全国31个省市以及八大经济区域的主要变量进行一个总体描述。在整个指标中,极值差距较大,表明各省市在城乡收入、金融发展水平和经济发展水平等方面都表现出显著性差异,这与我国各省市之间经济金融发展不均衡的现实情况相符合。无论是均值还是极值,东部地区的经济水平都处于最高水平,从均值、最小值和最大值来看,大西南地区的经济水平都处于最低水平。北部沿海、东北、南部和东部沿海地区的经济水平,多处于10.0以上水平并且各个区域比较接近;而其他地区的经济水平普遍在9.5水平附近上下波动。从标准差看,除了黄河中游地区外,其他地区在2001年到2015年间经济水平波动水平普遍介于0.5与0.6之间,波动幅度相差不大,而黄河中游和北部沿海地区的标准差相对其他地区波动幅度较大。无论是从地理位置还是从发展条件来看,东部沿海地区都比大西北地区在经济、金融发展上更具发展优势。各区域经济金融发展的差异也影响了城乡收入差距,如黄河中游、长江中游地区和西南西北地区的城乡收入差距远超全国平均水平,经济水平较高的其他地区则低于全国平均水平,这一统计结果也符合我国经济发展的事实情况。

2.平稳性检验

首先对各个变量进行单位根检验,以验证各个序列是否为平稳序列,由全国及分区面板数据的单位根检验结果①限于篇幅,本文的描述性统计结果未给出,留存备索。可以看出,不管是模型(1)(没有政府干预)还是模型(2)(有政府干预),全国范围和分地区检验都在5%的水平内拒绝原序列存在单位根这一原假设。所以,面板数据原序列都为平稳序列,可以通过Granger检验来确定变量间的影响方向。结果显示,选取的各个变量指标在5%或10%的水平下显著,表明各变量与被解释变量之间呈现出Granger因果关系。

3.Hausman检验及参数估计

在实际中,金融政策从制定、实施到产生实际效果存在一定的滞后效应,即当期制定实施的金融政策并不一定能产生效果,其在经济增长、提升收入方面的实际效果需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显现。为了消除这一滞后效果对回归结果的影响,在检验中对变量进行了一期滞后。对全国范围和分区域进行分别检验,发现选取的各个变量指标都与被解释变量之间呈现出Granger因果关系。再通过Hausman检验判断相应模型和截距形式,分别对模型(1)和模型(2)进行全国范围和分区域的回归参数估计。

4.结果分析

(1)全国范围回归结果及讨论

从表1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在不考虑政府对金融发展的影响时,模型(1)中金融发展规模和经济发展水平都与被解释变量(城乡收入差距)呈现出显著负相关性,即扩大金融发展规模有利于缩小城乡之间的收入差距,经济整体水平的提高同样也能够起到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作用,而金融发展效率的提高反而会扩大城乡之间的收入差距。这表明金融资源在纯粹的市场机制配置下不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或者说缩小城乡收入差距需要政府的主动介入和对金融资源配置的引导。另外,在控制变量中,城市化水平(CIT)对被解释变量城乡收入差距呈现显著的正向作用,即会扩大收入差距:在城乡二元结构条件下,城市化水平越高的地区,城乡收入差距越大。原因可能是在城市化水平较高的地区,基础相对齐全,拥有相对完善的资本市场和金融体系,金融资源更能得到充分利用。而农村金融发展受到经济和财富水平的限制,许多居民被排斥在金融服务外,最终使得更多的资本流向金融水平较高的城市地区,进一步扩大城乡收入差距。但是,从长期来看,城镇化水平的提高使农村人口加速流向城市,有利于缩小城乡间的实际收入水平差距。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教育水平(EDU)的提高同样表现出正相关性,教育水平高则意味着可以获得更多的收入,从而教育水平有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但每个省市受教育水平不同,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地区有更多人力资源储备,在经济转型和调整期间能更好地适应新技术新设备的要求,在促进区域经济增长的同时缩小城乡收入差距。这也表明需要地方政府在提高财政收入、调整财政支出结构,增加农村地区的基础教育投入,提高受教育水平以从长期上缩小城乡收入差距。

表1 全国范围及八大经济区域不同模型回归参数估计结果

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政府干预之后,金融发展效率呈现出显著负相关性,表明在政府的参与下提高金融发展效率会有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而金融发展规模和经济发展水平对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作用稍有减弱。且这两者的增减效应变化并不完全一致,同样存在区域差异,因此不能简单判别政府参与对上述相关性的影响方向。也就是说,不同区域的地方政府对区域金融规模和金融效率的干预,对所在区域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不同。从短期看,能够缩小城乡收入差距;但长远看,过多干预会影响市场的公平竞争机制,更加不利于农村居民得到金融市场提供的服务。所以,就全国经济和金融发展而言,需要注意金融规模与金融效率间的平衡发展。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离不开政府引导和政策性金融支持,但在政府参与过程中应更加重视市场的资源配置作用;应考虑各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的现状和目标,有针对性制定和实施相关政策,在强调市场的作用的同时适当进行政府干预,更好地发挥政府的作用,从而使城乡收入差距朝着缩小趋势发展。

(2)分区域回归结果及讨论

通过比较分区域回归结果发现,政府行为在缩小收入差距及减缓贫困时具有明显地区差异。东部、南部和北部沿海地区的金融发展水平明显高于大西北和西南综合经济区,其他区域的水平居中。并且城乡金融发展水平与相应的经济水平表现为正相关系,即在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区,其金融发展水平也较高,而且发展差距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缩小的趋势。而在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省(市)地区,金融发展水平表现出显著差异,并且区域差异有进一步扩大趋势。这表明金融发展通过缩小收入差距来促进经济增长的效应没有完全发挥,存在明显的地区差异。

首先,对于东北综合经济区的模型(1)(无政府干预)来说,金融发展效率与被解释变量城乡收入差距之间显著负相关。金融发展规模的回归系数虽然为负,但显著性水平大于10%,说明在该区域金融发展规模与缩小收入差距并没有明显的相关性;经济发展水平也对城乡收入差距表现出显著负相关性,也即经济发展有利于缩小收入差距。加入政府的干预作用后,发现金融发展效率对缩小收入差距的作用有所减弱,而金融发展规模和经济发展对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有明显的增强作用。

从北部沿海综合经济区的模型(1)回归结果可以看出,金融发展效率和规模与城乡收入差距的正相关关系非常明显;经济水平与城乡收入差距也表现出较弱正相关关系,但其对城乡收入差距的扩大作用没有金融发展水平的扩大作用明显。模型(2)的回归结果表明,政府参与会延缓之前金融发展水平扩大收入差距的作用,从而相对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并且提高城市化水平会显著缩小差距。

从东部沿海综合经济区的模型(1)回归结果可以得到,金融发展效率扩大了城乡收入差距,而金融发展规模则有缩小收入差距的作用;加入政府干预变量后,发现政府参与使模型(1)中的扩大作用减缓,缩小作用增强,从而缩小城乡收入差距。

从南部经济区模型(1)回归系数可以看出,金融发展水平和经济发展水平都与城乡收入差距表现出负相关关系;模型(2)中,政府参与虽然促进了经济水平提高,有利于缩小收入差距,但是金融发展效率和规模都由原来的负相关变为正相关。这表明政府参与并不利于金融发展水平对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作用,反而呈现出抑制作用。

对于黄河中游综合经济区,在模型(1)中,金融发展效率与规模以及经济发展水平对被解释变量城乡收入差距表现出显著正相关关系,即三者的提高会显著扩大城乡收入差距。对于模型(2),政府的参与会放缓金融和经济对收入差距的扩大作用,从而相对缩小城乡收入差距。

长江中游综合经济区的模型(1)回归结果揭示了以下规律:金融发展会扩大城乡收入差距,而经济发展会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对于模型(2),政府的参与可以削弱金融发展效率对收入差距的拉大作用,并且使得金融规模与城乡收入差距呈现出负相关关系,即从之前的扩大作用变成缩小作用。

西南综合经济区的模型(1)中金融发展效率和金融发展规模对城乡收入差距分别呈现负相关和正相关,而在模型(2)中,政府的参与可以延缓拉大作用,相对缩小收入差距差距。对于大西北经济区,模型(1)的回归参数可以得到,金融、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都将有利于增强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缩小作用;在模型(2)中,政府的干预会使得这一缩小作用更加显著。

五、主要结论及建议

1.主要结论

本文利用全国范围和八大经济区域的面板数据从金融发展规模和效率两个方面验证与城乡收入差距的相关关系。回归结果显示,在区域间存在经济水平差异的条件下,金融资源配置到收益高和风险小的地区,而不是按照资金效率优先原则进行最优分配。在城乡二元结构下,金融规模和金融效率并没有起到有效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调节作用。或者说,当市场机制不完善时,单纯扩大金融规模而不注重金融资源配置效率时,不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

与已有研究把政府行为作为控制变量不同,本文把政府干预作为对金融发展水平的影响变量,验证政府主导下金融发展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回归结果显示,在不同经济水平条件下,金融发展影响城乡收入差距变化存在明显的区域特性,且金融规模和金融效率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作用也不完全相同。政府参与对不同金融发展内容的作用释放产生了不同的影响,同样存在明显的区域差异。

对于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东部、南部和北部地区,市场机制相对完善,地方政府应尽量减少干预,金融资源的配置以市场机制为主。资金通过这些地区不断进行的城市化进程向农村地区辐射,缩小城乡之间收入差距。相对处于经济水平欠发达地区的大西北、西南、黄河中游等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落后和市场机制的不完善制约了资源在城乡间的合理与均衡配置,仅依靠市场机制不能取得局部地区和长期的金融资金配置效率,不利于长期经济增长和缩小城乡收入差距。

2.政策建议

在特殊的经济转型期,短期内地方政府的干预会缩小城乡金融发展差距,促进整体金融的均衡发展,但是基于长期金融良性发展的考虑,应着重提高金融发展的效率。对于不同省市和不同区域,也不能完全照搬其他地区通过金融发展城乡收入差距的做法或经验,而是根据实际情况采取不同的政策,继续推进民生金融、普惠金融等措施,通过增加金融供给来提高经济欠发达地区特别是农村地区金融服务的可获得性,从而促进城乡经济、金融的均衡发展。

对于整体经济金融发展来说,首先需要继续深化金融体制改革,弱化经济金融城乡二元结构对金融资金聚集和配置的不利影响。明确财政支出和政策性金融与市场化金融的互补性。财政支出主要投向农村地区的基础设施和教育行业,提高农村金融发展的外部环境和人力资本积累,为资金流入提供承载空间。通过金融政策引导资金流入,但资金配置由市场机制完成,以提高农村金融效率。政府参与作为市场化配置的一种补充,优化金融资源的配置结构,提高金融发展效率,逐步实现城乡经济金融发展的一体化。

在地方政府的干预下,各地区金融规模扩大和金融效率改善对缩小城乡居民收入的效应并不完全相同。因此,不断扩大金融发展规模,使得金融发展水平较低的地区能够享受金融发展带来的效益,一定程度上缩小城乡资本收益差距。其次是各地区实施有效的金融政策,在继续扩大金融规模的同时引导金融资金的合理流向和使用,提高金融发展效率。鼓励地方政府根据本地区经济发展需要和金融实际水平,因地制宜进行引导,对经济金融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区实行市场准入等制度的宽松政策,减少政府对金融发展的干预,更加强调市场在资金配置过程的决定性作用,培育金融市场的自主运行。而对于经济、金融发展水平较低的地区,应采取积极的金融支持政策,通过市场准入和利率管制等差异化措施引导资金在城乡之间的合理流动、缩小城乡金融发展差异。通过政策性融资平台等实现对社会资本的合理引导和合作,提高农村资金吸引力、促进农村经济的发展以增加农民收入,延缓城乡收入差距的扩大趋势,促进城乡协调一体化发展。

具体来说,对于经济较发达的东部和南部地区来说,地方政府应当减少对本地经济金融市场的干预,实行相对宽松的政策,金融资金的配置和利用主要通过市场机制完成,通过提高资金利用效率促进地区经济发展。对于作为老工业基地的东北地区来说,尽管地区收入差距与长期资源依赖型经济模式有关,经济发展转型和重心变化确实影响了区域内的城乡收入差距,但政府行为可以有效改善或减缓这种差距,只是在金融规模和金融效率的改善效应有所不同。所以,地方政府应当在增加金融供给总量的同时,减少地方政府对金融资金配置的不正当干预,通过提高信贷资金使用效率来促进经济发展、缩小城乡收入差距。而北部地区则具有沿海地域特色,经济外向型特征比较明显,有利于城市地区的经济发展,但会加速资金从农村流向城区。所以需要地方政府重点注意对农村地区金融规模扩大和金融效率提高的适应干预,从地区经济发展长期目标和金融市场化程度采取适当干预,在市场准入和利率管制等方面制定和实施农村地区倾斜的金融政策,促进农村地区的经济水平,缩小与城市地区的差距。

对于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低的大西北地区和西南地区来说,单靠市场机制的调节作用不足以完成资金流向的引导,需要地方政府在中央政府统筹金融发展的前提下,制定相应措施以提高相关金融发展效率,通过设立政府主导的种子基金等方式加大对区外资金的吸引及扩大区域金融规模,从而双向拉动区域内城乡间的经济增长以及金融发展。在金融资金供给总量持续增加的前提下引导金融资源向农村地区辐射,使更多的农村居民享受到金融服务及效益,通过提高农村居民收入来缩小与城镇居民收入之间的差距。把金融发展与各地区的城市化进程结合起来,通过城乡统筹和一体化发展来消除“城乡二元结构”对金融资金的限制,以实现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的双向互动。

对于黄河中游地区和长江中游地区来说,金融资金的市场化配置效率相对较高,有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地方政府应该结合其地域特点以及自身的资源,既积极引进资源促进市场优化配置,也加强地方政府的积极引导,加大税收优惠等政策吸引力。在区域产业改造转接和升级过程中,为城乡经济、金融发展创造良好的发展环境,加快城市化进程,促进各区域之间以及区域内部的城乡协调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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