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
曾家湾前面的坡很陡,杂草丛生,密密地长着一株株腊叶树,中间夹杂着几株枣树,歪歪斜斜的。陡坡一到雨天,便满是泥泞,非常滑溜,不知道让我摔了多少跤。后来父亲就除去荒草,用断砖和石块在坡上开出了一条不怎么规范的毛路,还用竹竿做了一排的扶手。我抓着扶手下坡上坡,就很少摔倒了。
尽管有了简单的路,可我还是喜欢在杂草间穿行,或猴一样地在树的枝丫上荡来荡去,偷偷采摘树上成熟的枣儿。坡下有两三丘水田,天气晴好的早上,田里总有泥鳅噼里啪啦玩得欢快。走过田垄左拐便是那条通向校园的大路,其实也不过半米宽,泥土路面有些零星的鹅卵石。路边有条没有名字的河,裸露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水流浅浅的,有着会唱歌的浪花和一个個的漩涡。我常在河里的石头间捉螃蟹。螃蟹平日里大多躲藏在有罅隙的石块下,或者隐居在岸边扁平的小洞穴里,手得紧贴着洞穴的顶端缓缓摸进去,指头触到蟹壳后迅速摁下去,以免被那有力的钳子夹伤。
河畔有两棵古榕树阴森森地对立着,枝干已经空了心,几个人也难以合抱,但绿意盎然。两棵树中间的水很深,形同一个潭,有一次我追逐着一只大的螃蟹忘了神,竟然噗通一声掉进潭里,眼前一黑,水没过了头顶。从此我怀疑树洞里居住着妖怪,再也不敢独自在树旁逗留了。后来一个雷雨天,一个地动山摇的惊雷过后,树洞里蹿出十多米高的暗红色火舌。望着焦枯黢黑的树干,我以为榕树被雷劈死了,没想到第二年,树枝依旧吐绿,生机勃勃。
离两棵古榕树十来米,有一座石拱桥,小路在这里分岔,一边通往学校,另一边去了甲区。同学们在桥上会合或分开。若放学早,男同学就在这稍稍宽敞的桥面上打纸板,一些女同学便头一扬,哼哼几声“冒塞起”(郴州方言,不搭理的意思),有些生气地走了——因为男生经常偷着撕她们的作业本做纸板。
邻近校园的山脚有一道沟,上面有两三根木头并排架成的桥,我每次过桥都是小心翼翼的,从来没摔倒过,可不管晴天雨天,总有同学不小心摔下去。为此我很是骄傲,妈妈提醒我:“所有的摔跤都是因为不小心,路不好走,就走慢一点,看仔细一点,就不会跌倒。”
小路一到雨天就全是稀泥,得穿套鞋,即便是穿了套鞋也经常陷在泥里拔不出来。一到雨雪天气,就有三五个男同学,轮流背起我蹚过稀泥,走过冰天雪地,送我回家。有时候父亲也会赶过来,把蹒跚的我背在背上。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如今,小路的大部分路段扩建成了水泥路,来来往往奔行着小车,河畔的古榕树仍残存着两棵巨大的树兜,路尽头的子弟学校荒草萋萋,但一切都是那样地亲切。这条从小学到初中都在走着的弯弯小路,不仅通向校园,更延伸进我内心深处,伴随我青涩年华里的点点滴滴。(责任编辑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