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2018-05-14 09:01杜玮
参花(下) 2018年5期
关键词:男同事面包车拉斯

又是一年冬雪,又是一地银白。轻如精灵的细雪漫天飞舞,唤醒了我沉睡许久的记忆。虽过去多年,依然那样清晰,那样刻骨铭心。

周末于家中整理影集,翻看到一张二十多年前自己坐在“别拉斯”车上的照片,我的思绪一下就飞到了俄罗斯远东那个漫天飞雪的冬季。

那年的十二月,我和两位同事一起出差到俄罗斯滨海边疆区的边境小城卡缅—雷博洛夫。这座小城距离黑龙江省密山市大约六十四公里,位于兴凯湖西南岸。在俄语里这个地方被称作村庄而非城市,拥有人口近九千人。我公司与当地唯一的一家贸易公司签订了进口“别拉斯”车的易货贸易合同,我们此次的工作任务就是接三十多辆“别拉斯”车队到绥芬河口岸。

十二月二十二日清晨六点,我们从卡缅—雷博洛夫出发奔格城(格罗迭科沃)公路口岸。那几天因降大雪,天气异常寒冷。车窗外,莽莽荒原,暮色苍苍,接天连地的大雪,早已分辨不出路的痕迹,只能跟随前车轧出的车轮印前行。大片大片的白桦林,覆盖着山坡沟谷。偶尔映入眼帘的村庄,三三两两地分布在荒凉的田野里,或方或尖的矮房顶,只在雪雾中,挣扎着裸露出一个边角。

路上积雪很厚,车缓慢行驶着,车轱辘压到雪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车里没有暖风,冻得人直打哆嗦。汽车行驶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冻透,胃发生痉挛,人几乎疼昏过去。后来,俄方的一个人把我的长筒靴脱下,让我把脚放在发动机的盖子上,随着体温的上升胃疼逐渐缓解。

上午九点多,我们到达了格城公路口岸。而这时,公路上已密密麻麻地排满了要过关的各种车辆,一眼望去,宛如一条长龙见首不见尾。同行的男同事找到一辆中国司机开的小面包车,同司机说好让我和同事小刘坐他的面包车,麻烦他把我们带过境。男同事看着我俩安全地坐进了面包车之后,就随同俄方客户返回卡缅—雷博洛夫。

我的同事小刘是一位参加工作才三个月的女孩子,没有工作经验,还是第一次出國。而我当时虽已工作两年,但还是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随身没带现金和食品。我们的男同事当时觉得我们俩已经在海关了,只要过了这条公路,公司驻绥芬河办事处的人已在那边等候我们,认为我俩身上不需要带钱,这样他拿走了所有美元和卢布。而我们之前也考虑不周,竟然连瓶水或者是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没随身携带。

面包车司机三十五六岁,中等身材,国字型脸,眼睛细长,说起话来露出白白的牙齿,看起来非常和善。在等待期间,我们和司机聊天,得知他是黑龙江省牡丹江市一家公司驻格城办事处的工作人员,经常往返于两国口岸,对格城很熟悉。

时间就像静止了,外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我和小刘坐在面包车里,内心焦急地等待着。车里虽开着暖风,但因遇到寒流还是感到很冷。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俩的腿和脚已经无知觉了,再加上清晨起床滴水未进就出发,到下午一点钟时连冷带饿都有些头晕了。而更令我们难以忍受的是无法上厕所!公路上除了一排排的车队,没有任何遮挡。男人们需要方便时身体背对着车就解决了,但是我俩都是女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根本就没有办法解决,只好忍着……

俄罗斯人时间观念差和工作效率低是出了名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经过漫长的五个小时的等待,到下午两点总算开关放行了,我们激动不已。但是海关放行了三辆载有中国劳务人员的大客车后旋即又封关了,全然不顾漫天飞舞的大雪。我跑到海关的工作室一问,才得知彻底封关了。怀着无比沮丧的心情,我步履艰难地回到车上,告诉司机和小刘这个坏消息。

格城公路口岸距离卡缅—雷博洛夫需三个小时的车程,而这里根本就没有出租车。司机说,既然不能过关他就须返回格城办事处。我请求他把我俩也带到格城,然后我俩又难为情地告诉他,我们身上没有带美元和卢布。司机毫不犹豫地说:“没事!我到格城给你俩找一住处,明早再接你俩过关。”

从公路口岸出发一个小时后到达格城市区,司机先领我俩到一家装修雅致的餐厅,快速地给每人点了一份蔬菜沙拉、俄式罗宋汤、俄式炸猪排及大列巴。而我和小刘进到餐厅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洗手间跑,洗漱完毕后,疲惫不堪、饥肠辘辘的我俩才如释重负地坐在了餐桌旁。当食物摆上桌之后,司机非常热情地请我俩就餐。我俩面露羞涩地说了“谢谢”之后就全然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餐后,司机又向服务员要了一个刚烤好的大列巴以备我们第二天早上吃。之后他开车把我俩送到一俄罗斯居民家并支付了宿费,约定第二天早上来接我们,然后开车离开了。

这是一户普通的俄罗斯人家,房主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家里有两个女儿。进门后她把我俩带到一间有两张单人床的小卧室就回客厅看电视了。我和小刘分别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就躺在床上休息了。小刘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而我却彻夜难眠,在忐忑不安中这一夜总算平安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司机如约来接我们了。这时雪已经不下了,我们很顺利地到达了口岸。路上我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我们的“别拉斯”车队能在口岸。等车到达口岸时才发现,连个影子都没有,再次询问海关人员,回答竟是“今日封关”!无奈,司机再次把我俩带回格城,在停有十几辆出租车的一个小广场为我们寻找出租车。最后,他选了一位六十多岁看起来面善的老司机,跟司机讲好了价钱,然后又从钱包掏出三千卢布递给我,让我们路上买食品用,又叮嘱我俩路上注意安全。我们一再表示感谢,并请他留下联系方式便于日后还他的钱。但他只是笑着对我们说:“这点儿钱不算什么!我们都是中国人,我不帮你们,谁帮你们?你们抓紧时间赶路吧!”然后,他让我们上了出租车,就和我们告别了。

我们一路平安返回到了卡缅—雷博洛夫。

在那之后的十多年里,我无数次地出差到乌克兰和俄罗斯,无论是在海关、机场、火车站还是在大街上,只要是看到有中国人遇到了麻烦,我从未有过丝毫的迟疑,一定走过去帮助他们。因为我知道,我们都是中国人!

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位面包车司机的这句“我们都是中国人”,让我永远铭记在心,在寒冷的冬季一直温暖着我……

作者简介:杜玮,笔名维拉。现居大连。毕业于乌克兰顿涅茨克国立大学,国际商务师。曾在《海燕》《诗潮》《诗歌月刊》《延河》《辽河》《中国诗人》《大连日报》《新商报》《新晚报》《钢都周报》等发表散文、诗歌、小小说。

(责任编辑 宋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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