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羽
年后,刘芸上网络热搜的频率和次数终于有所回落,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年前,刘芸因为参加《演员的诞生》、和女星李小璐的关系,以及为了维护先生郑钧而在微博上“怼”网友,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上了二十几次热搜。
每次因为作品之外的事情而被“拱”到热点中心的时候,刘芸的内心都是煎熬的,周围人只好宽慰她“明天就过去了”,结果隔了好几日,打开微信圈,公号的追新热点对象还是她。
按照娱乐圈的商业规则,成为话题明星,不完全是件“坏事”。上热搜、刷屏、成为每天新闻弹窗的头条,意味着可观的流量,也意味着巨额的商业价值。有工作人員提出,干脆给刘芸做个流量图。这个想法还没等实施,就被刘芸给否决掉了。演员因为作品以外的事成为热点,刘芸不觉得这值得拿出去炫耀。
马东有句话很红,“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用来形容刘芸当时的处境,再合适不过。
进棚拍片那天,刘芸穿着一件宽大的长羽绒衣,摇曳而来。她明亮、极具灵气的眼眸里,仿佛有光的碎片,带出一种同龄人中罕有的少女感。刘芸说话语速不慢,没有明星采访时常见的逐字逐句斟酌,她的回答直爽、坦然,不打太极。
“如果网友跟你聊一会儿,他们会很喜欢你的。” 我说。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啊! ”她笑笑地回答。
刘芸是郑钧的妻子,是Jagger的妈妈,同时,刘芸还是一个希望靠作品说话的演员,她也想发出自己的声音。所以,在《演员的诞生》舞台上被评委质疑出错时,她坚称自己没有错;被网友划归为出场自带话题的“泰迪姐妹团”时,她会郑重澄清自己从来不是其中的一员。
在讲究八面玲珑的娱乐圈,澄清的举动,常会被圈内人视为“幼稚”,被群众当成“戏精”,进而招来不明不白的网络谩骂。刘芸不管,她不喜欢稀里糊涂地被误解,她要一件一件地拎清,认认真真地给自己一个交代, 至于其他人是想“观看”还是想“看见”,随他们的意。
这种与世界硬碰硬的性格,郑钧曾经在《金星秀》上专门点评——“极其摇滚”。
有人说,这股性子源自刘芸的演艺路途比较平顺,没经历过从底层往上爬的艰辛与痛苦。她嗤之以鼻,“我不赞同痛苦是唯一的成长方式,痛苦容易让人变得扭曲。痛苦之后的那种坚强,像遍体鳞伤后结的一层坚硬的痂,痂下面有可能是已经被生活蹂躏得血淋淋的怪物。”
痛苦很多时候源自对外界的敌意,在刘芸这里很少能见到这股负面情绪。参加《演员的诞生》,同台伙伴现场改词,她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想想,她觉得,“每个演员都有自己的表演习惯,我要尊重TA,我要适应TA。跟TA分到一个组,我就要努力地跟TA一起演好。”就算所有的人都认为刘芸不对,她还是坚持做自己,她说:“我要心怀正念,向有光的地方奔跑。”
跟着境况调整心态节奏,不瞻前顾后,更不主动陷入苦大仇深的心路纠结中,这种出离心,让刘芸很少带着包袱,也很少怂。
11 岁的时候她离开家乡长沙去广州跳舞,15岁她离开了有编制的文工团,17岁北上报考中戏。刘芸在接受采访时,很郑重地强调,“我真的喜欢跳舞,非常喜欢。”本来她计划用一辈子去追求纯粹的艺术,演绎那些殿堂级的舞剧,被人们尊重和欣赏。但她从广东舞蹈学院毕业到南方歌舞团实习时,才发现理想中的高雅艺术与现实中的伴舞小角色相差甚远。
当时刘芸一个月实习工资一千多元,其他的收入就要靠给晚会节目拌舞挣,一次伴舞两百元。按照行规,一场晚会里,给十个节目伴舞与给一个节目伴舞,实习生们拿到的酬劳是一样的,都按一次计算,只有两百元。
科班出身的舞者们在学校学的都是独舞,但他们进入社会后的命运,大多殊途同归,都是伴舞。一台大型晚会,独舞也就少数几个,观赏性强的幼童歌手、来路不明的非主流艺人才是舞台的主角,科班出身的刘芸和同伴们,只能在他们后面“一会儿跳个香蕉,一会儿跳个菠萝,再一会儿跳个娃娃”。
有天,15岁的刘芸又去赶场,后台很简陋,一条白帘子隔开男女演员,大家各在一边换衣服。空气中充斥着汗臭、脚臭,以及同伴们急慌着寻找属于自己的耳环、帽子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中,躲在小角落板凳上换衣服的刘芸,心中弥漫出一股无法抑制的难过。作为付出了长年心血与汗水的舞者,她听到了自己心中“梦想破碎的声音”,大到盖过后台的吵嚷。
刘芸在舞蹈学院时,是班上的基训课第一、声韵课第一、毯子功第一,并且总分是全年级第一,人人都觉得她在歌舞团前途无量,但她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她说:“我想要被看见,我想被尊重。”
正好,中央戏剧学院的陈刚老师来给刘芸待的南方歌舞团排音乐剧,他对刘芸说,“你有想过以后当演员吗?你考我们学校吧。”于是刘芸决定回家学习文化课,报考中央戏剧学院。因为与团里签了就业协议,刘芸的妈妈只好花钱把女儿“赎”回来,赔了五万块钱。
当时的五万块钱意味着什么呢?倾家荡产。刘芸家里有个小本子,上面记着开支盈余,“赎金”交出去后,小本子上的数字几乎接近零。爸妈对她说,“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们支持你,但你要后悔了,也别怪我们,你要为自己的每一个决定负责。”
跟着爸妈回到长沙的家中,整整一年里,刘芸每天晚上学习到半夜甚至第二天凌晨两点,恶补文化课。当时她去北京考中央戏剧学院时,买的硬座,一路从长沙坐到北京。还好,第一次就考上了。之后刘芸进入中戏,拍戏当演员。表演和舞蹈是不同的,纵然是配角也有发光的时刻。
毕业后,刘芸演了一系列被觀众熟知的作品——《三重门》《大汉天子2》《大汉巾帼》以及张纪中版的《鹿鼎记》,事业就像踩着云霄一样,“蹭蹭蹭”往上冒,还认识了自己的先生郑钧——中国摇滚界的代表人物。一切都顺风顺水,刘芸却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一直被命运推着走的她,此时要被迫做抉择,放弃这个孩子还是要生下他。选择生下他,就意味着要结婚,结婚就意味着身份变了,不再是少女了,而且孩子生下来还要陪伴。刘芸纠结了很久,最后选择了停下脚步,停下正当红的事业,照顾儿子和这个家。这一停,就是四五年。
其实,在刘芸生完孩子后,就有人找她拍戏,本来剧本角色都讲好了,合同也签了,但因为生了孩子这一点,制片方觉得不符合角色而终止合作。刘芸对此的态度是:“被人退货的感觉是不好,可我并未觉得自己当时有做错什么,我只不过做了一个女人在正常年龄想做的事情。所幸的是,后来我们八零后这一批女演员,全都在勇敢地结婚生孩子,女演员所面临的环境也越来越好。”
如今,刘芸搂住儿子Jagger,就觉得,“哇塞,我生命中能够拥有他真的是太美好了。他是给我10个奥斯卡影后、20个戛纳影后、50个金马影后都不可能换的一个天使。如果重选一次,我依然还是会为了Jagger选择停下。”
除了生命中真正珍惜的东西,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可放弃,这种精神真的很“摇滚”。
再次回归娱乐圈,刘芸开始热爱演戏了,愿意认真琢磨,愿意为它付出很多很多的心血。有时她为了不给剧组增加负担,还自费购买包袋等道具,只为了让角色更好地表达。但是行业的做法都变了,当初《鹿鼎记》剧组选上刘芸演沐剑屏小郡主,还得给金庸老先生确认,挨个儿都点(拨)。现在已经没有这步了,什么都是快餐式的。
不过没关系,一个时段有一个时段的特质,说不上完全的好,也谈不上完全的坏。刘芸还是准备好好地演戏,她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是再好好地拍十年戏,哪怕自己找IP、剧本,哪怕自己做,都会为自己做一个想要的东西出来。
刘芸欣赏的演员张曼玉,演到50岁时,转行去唱歌。刘芸寻思着,或许等到十年后,自己也去当个摇滚歌手,或是找个其他什么感兴趣的领域做做。总之,一辈子很长,人生可以有多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