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 邻（组诗）

小米

小时候砍柴

整整一天，除了驴子偶尔吼一声，啥也没听见。

整整一天，我听见的都是斧子砍在树上时

树枝的惊叫声、树叶的颤抖声。

当我赶着驮柴的驴子，終于走出幽深的林子

耳朵突然，豁然开朗。

我不由得驴子似的，雄赳赳地，也吼了一声。

草原姐妹

母马吹掉草上的尘，低头吃草，一动不动。

小马驹在不远处蹦蹦跳跳撒欢儿。

母马身边，小女孩从妈妈手中

接过一碗刚挤出的马奶，低头一口气喝完

马一样吹了吹嘴唇。

她的嘴唇马嘴似的，哗啦啦抖动。

妈妈看着女儿，一手接过空碗，另一只手仍在轻抚马背。

小女孩突然撒腿跑过去——

她非得抱一抱小马驹，早饭才算吃饱了。

睦 邻

雨下欢了。雨过之后

广阔大地，又安静了。连灰尘也安静了。

我出门时低头看了看，无意中发现

蚂蚁也从它们家里，一个一个，都出来了。

松了一口气

上坡时无路，我非得路过那么多抓挠我的小灌木

才能抵达目的地。我只好绕道，尽量避开它们。

我知道我深入的是它们的地盘

我也知道，我只途经此地，不想在此久留。

当我终于走开，满坡的小灌木全都松了一口气。

站在不远处，望着这些比草民略高的

小小树民。我不由得轻轻地，也松了那么一口气。

石 头

一个孩子在岸边，将一块石头

扑通一声，丢进河中

又将一块石头，扑通一声，丢进河中……

那时河水浑浊

所有石头转眼之间都没了踪影。

四十年后我到河边去

一层一层，剥开波涛

终于在这条清澈的河里找到

丢在它心里的，那么多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