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含青年画开 正喜迎春纪好怀

雍志标

杨柳青年画，是中国著名民间年画，产于天津杨柳青，与苏州桃花坞年画并称“南桃北柳”。它产生于明崇祯年间，清雍乾至清光绪初期为鼎盛期。制作方法为“半印半画”，即先用木板雕出画面线纹，再在纸上印墨，然后套单色版两三次，并用彩笔填绘，而勾、刻、刷、画、裱等则采用纯手工制作。其细腻的笔法、秀丽的人物、明艳的色彩、形式多样的丰富内容，构成了杨柳青年画气氛祥和、鲜明活泼、情节幽默、题材感人的独特风格。为此，中国红学家、古典文学研究家、诗人、书法家周汝昌（1918—2012），曾在杨柳青年画节中赋诗云：“柳色含青年画开，正喜迎春纪好怀。”

不仅含版画的刀法韵味，而且有绘画的笔触色调，这就是杨柳青年画与其他年画和一般绘画迥异的艺术特色。杨柳青年画的题材多样，内容丰富，特别是以反映时事风俗、现实生活、历史故事等题材为主流，为广大老百姓喜闻乐见。2017年元月，“杨柳春风·中国美术馆藏杨柳青古版年画精品展”在中国美术馆展出，本文甄选此次展出的作品十六幅，内容涵盖杨柳青年画在清代发展各个阶段中的代表作品，在农历新年“喜迎春”之际，以飨读者。

清康熙年绘印《四季平安》（图1） 纵92.3、横47.5厘米。

图分为上下两部分，绘白胖白胖的大娃娃四人，每人均手捧花瓶，以“瓶”谐音“平”，寓意“平安”；而四花瓶内分别插有牡丹、荷花、菊花、梅花，以表春、夏、秋、冬四季，并使全图构成“四季平安”之吉祥内容。画面喜庆祥和，人物生动活泼。尤其是“娃娃图”，其充分体现了华夏子孙对孩童的审美喜好。

清康熙年绘印《太白醉酒》（图2） 纵106、横58厘米。

被誉为“诗仙”的唐代大诗人李白，极好饮酒赋诗。年画中的左上首题有其诗文《客中作》，而画右侧的主角李白则于酒坛前挽袖敞怀相坐，正待端起童子奉上的酒盏开怀畅饮。年画四周有花边印饰，似泼墨的画法将“诗仙”负才洒脱、豪放不羁的性格，刻画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清康熙年绘印《四艺雅聚》（图3） 纵59.5、横107厘米。

年画以古代称之的琴、棋、书、画“四艺”，表现博学多闻、才华横溢的境界，以此祝福他人的自身文化修养能不断提高，同时也寓意世辈家中能文风兴盛、门第书香。画中手执古琴的最右侧人物，为春秋战国时“摔琴谢知音”的俞伯牙；谈笑风生于俞伯牙左侧的，为唐代诗人、画家王维；年画正中棋盘左侧相坐的，为东汉三国智者赵颜，而与其同桌对弈并有一人在身后观棋的，为南北二星君；两个书童簇拥的最左侧人物，为东晋书圣王羲之。

清雍正年绘印《叶戏仕女图》（图4） 纵101、横59.5厘米。

图中两位美貌端庄的仕女，神态安详，体态轻盈、婀娜多姿。其中一仕女手持袖珍折扇，双手撑于桌面，桌面上除了茶具、折扇以外，似乎还摆放了铜钱、牌九；另外一仕女则整个身体倾斜，双手放在自己的膝前。两仕女目视方向一致，似或在关注牌局的发展，或在倾心聆听别人的高谈，或在欣赏桌面上的物件。

清乾隆年绘印《武判》（图5） 纵109、横60厘米。

武判官是阴间三大巨头之一，此年画上的武判为钟馗像，其初创绘于唐代大画家吴道子。很久以前，钟馗的画像都是蓝袍加身，只不过为了象征吉利，民间年画中皆把钟馗身上的蓝裳改为红袍；且增绘红红火火的红蝠一只于钟馗面前，以此寓意“恨福来迟”“福在眼前”，令钟馗不但能驱鬼辟邪，而且还会到人间送福。这幅清乾隆年版杨柳青年画，过去曾经于宫廷中所挂，为“殿版”钟馗年画。它不仅有不俗的画工，且印有金线，刻版十分精湛，可见它并非来自普通人家。

清乾隆年绘印《十不闲》（图6） 纵51.5、横94厘米。

“十不閑”由安徽凤阳民歌演变而来，是清康熙年间始在北京流行兴起的一种曲艺形式。此年画绘一群天真烂漫的娃娃，吹拉弹奏各种乐器，展现了一派欢乐景象，是一幅写实版的《娃娃十不闲图》。其实“十不闲”有单曲、彩唱两种演出形式。单曲曲目有《西厢》《摔镜架》等，由一人不化妆、清唱故事。而彩唱曲目有《杨二舍化缘》等，其旦、丑两种角色由数人分饰。当时“十不闲”艺人的行艺情况，有唱词云“打十不闲的不害羞，挑着担子满街溜，南京收了南京去，北京收了北京游。南北二京都不收，黄河两岸度春秋。”

清乾隆年绘印《百花公主》（图7） 纵59.5、横105.5厘米。

年画题材来源于戏曲《百花公主》，故事发生在元代：朝廷怀疑安西王谋反，便派出化名“海俊”的参军江六云，混入安西王部下，并照计划成功获取了安西王的信任。嫉妒“海俊”的安西王手下为嫁祸其图谋不轨，设计将其灌醉，并偷弄到百花公主房内欲诬陷之。岂料发现闺房中有陌生男子的百花公主，在举剑欲刺之时被醉眼迷离的“海俊”所吸引，在问明原委后对其心生爱意、一见钟情。并将青萍剑作为定情信物，赠与“海俊”。后安西王谋反，朝廷军队在“海俊”的内呼外应下，将安西王、百花公主父女杀得大败。方才明白自己引狼入室的百花公主悔恨交加，愤而拔剑自刎。

此杨柳青年画，画面左侧做醉酒模样的英俊公子，为化名“海俊”的参军江六云；其背后手中高举一把宝剑的美貌女子，为故事主角百花公主；画面右侧人物则占据了一半位置，为面对此情此景目露惊疑的一位内官。年画表现了画师最难把控、最见功力的部分，情景画面正是初见“海俊”醉眼迷离的百花公主，把剑在手却又心生爱意的那一瞬间。

清乾隆年绘印《琴传心事》（图8） 纵31.5、横26.5厘米。

年画《琴传心事》，表现了《西厢记》第二本第四折戏“听琴”。故事为崔莺莺之母赖婚后，令张生极度苦闷。故红娘主动献计，约张生在月夜烧香之时于花园隔墙操琴，借琴音传递其与小姐的情愫。入夜，张生抚琴《凤求凰》寄情相思悲愁，表白自己的爱慕之心。听琴之后莺莺分外感动，遂与张生私定终身。此年画中的张生为戏曲小生之装扮，其头戴小生巾，附饰硬如意头一对，身着素色褶衣，正于台上倾情抚琴。而莺莺、红娘亦为舞台装扮，似在不远处认真聆听张生的弹奏。另外，除了特别醒目的瓶梅，年画中其他“道具”琴、茶、香皆备，使得画面十分饱满、精美。

清嘉庆年绘印《暖香坞雅制春灯谜》（图9） 纵62、横107.5厘米。

年画取材于《红楼梦》第五十回“芦雪庵争联即景式，暖香坞雅制春灯谜” 故事。表现的情节为：正在卢雪亭作即景诗的湘云、李执等人，于雅趣方浓之时，贾母亦乘雪来至室中，并言“有做诗的，不如做灯谜儿，大家正月里好玩。”于是乎众人为迎合贾母的兴趣，遂前呼后拥着贾母，纷纷移至惜春绣房。画面中的人物，吟诗的吟诗，提笔的提笔，沉思的沉思，好一幅赶制迎春灯谜的热闹场面。

清嘉庆年绘印《棒打薄情郎》（图10） 纵58、横104.5厘米。

著录于冯梦龙编纂《喻世明言》中的《金玉奴棒打薄情郎》，为宋元以来流传很广的一个短篇小说故事：出身于乞丐团头之家的金玉奴，其丈夫莫稽早年因贫困潦倒而入赘金家。玉奴含辛茹苦相助莫稽，令莫稽连科及第后授司户官职；但显贵后的莫稽非但不念妻德，倒嫌玉奴出身低贱，还担心他的名声和前途会受到影响；故在赴任途中趁玉奴不备，将其狠心推落江心；也许是玉奴命不该绝，竟巧遇赴任官员许公相救并被许公认为义女；最后在许公的巧妙安排下，玉奴与丈夫言归于好。而此年画表现的，正是玉奴痛恨丈夫薄情寡义，命两女子棒打负心汉、薄情郎莫稽的场景。

清咸丰年绘印《贵子有余》（图11） 纵59、横106厘米。

此年画是杨柳青年画中，最具代表性、最为经典、流传最广泛的“娃娃图”题材。年画中常见的一种题材，即“儿童嬉鱼”。在民间艺术中，自古以来鱼因多子，故常常象征着多子多孙、子孙满堂、昌盛不绝。又因鱼谐音“余”，故其与莲花、牡丹等图案搭配，有连年有余、富贵有余等吉祥寓意。

清道光年绘印《花仙上寿图》（图12） 纵59、横106.5厘米。

传说每年的农历二月十五日为百花生日，又称“花朝”，期间春花竞放，春满人间。而该年画表现的，则为众仙齐往、朝拜玉皇大帝的该日，荷花、牡丹、芍药、海棠等采花仙子，与陶潜、钟馗等十二月司花之神飘云过海，或于荷叶之上聚集，或乘云驾雾，齐齐向玉帝座前朝贺的画面。

清道光年绘印《雅观楼》（图13） 纵34、横59厘米。

年画取材于《残唐五代史演义》中的故事，又名《擒孟觉海》：李克用率义子李存孝出兵助唐，于雅观楼与朱温会宴，后黄巢部将孟觉海兵至。李存孝染病被朱温得知，因此朱温激李存孝出战，并以玉带做赌注和李克用打赌。少年英勇的李存孝先误掳他将，所幸被李克用识别计谋，后又不负众望，生擒孟觉海。凯旋而归的李存孝向朱温索带，竟被朱温反悔不允，故怒而夺之，从此李、朱生嫌。此年画表现的，是李存孝和孟觉海交战的激烈场景。

清同治年绘印《穆家寨》（图14） 纵58、横34厘米。

年画取材于《杨家将演义》故事：辽宋交战的北宋年间，辽兵摆下天下阵，破阵唯有穆柯寨的降龙木方可拿下。孟良、焦赞前往索木，傲慢无礼下与寨主之女穆桂英兵戎相见，而助战的杨宗保束手被擒。爱杨家将忠烈、杨宗保英武的穆桂英，心生情愫后与杨宗保喜结良缘，在献木投宋后与杨家将大破天门阵。图绘穆桂英、杨宗保二人手持兵器，相对而立于穆家府厅堂。画面中尤以杨宗保对穆桂英“含情脉脉”的眼神，描绘得十分有力、出彩。

清光绪年绘印《镇潭州》（图15） 纵60、横35.5厘米。

年画又名《九龙山》《收杨再兴》，取材于《说岳全传》故事：盘踞九龙山的杨再兴骁勇善战，兵犯潭州。爱慕人才的岳飞亲临战阵，欲收其为帐下听令，故与杨约定两人独战，两方不得兵将相助。无奈两人大战三百回合、难分胜负的时候，不知有约的岳云解粮而归，竟上前欲助父亲一臂之力。杨讥讽岳“毁约”，随即鸣金收兵。回营后的岳飞欲斩岳云，在众将求情下改责军棍严惩，且令岳云亲至杨再兴营中驗伤、谢罪。由于岳飞忠贞爱国、治军严明，故杨再兴被其折服，并率部投岳、共御外敌。此年画以戏曲人物的表现方式，再现了岳飞、杨再兴二人独战时的情形。

清光绪年绘印《丑末寅初》（图16） 纵62、横108.5厘米。

年画《丑末寅初》又名《三春联》，为京韵大鼓的传统唱段，其形象地描述了丑末寅初这一时辰里古人的生活情形。此图绘东方欲曙的春末夏初，有折四相的世俗人物农夫、樵夫、渔翁与读书人，身后有绕过小溪的骑牛吹笛牧童，揭开了一天劳作的序幕。年画图描述的正是曲中场面，其画面和谐自然，色彩清新洁净，晨光里的美景天淡星稀、明媚晴朗，宛如一幅生动古朴的画卷。

中国美术馆馆藏的这些清代杨柳青木版年画精品，不仅题材歌颂美好、内容积极向善、故事引人入胜，而且笔法细腻精巧、色彩焕然悦目。此种完美统一的内容与形式，共同构筑了清代杨柳青木版年画雅俗共赏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