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真正意义上的写作,始于八十年代前期,他走过了第三代诗潮,九十年代,直到当下,仍然在诗的道路上沉稳冷静地前行着。《有关大雁塔》《你见过大海》《温柔的部分》《爸爸在天上看我》等等,这些篇章有经久不息的魅力。“他们”文学社、民刊,“诗到语言为止”,“口语”,“日常生活”,“后现代”,“民间”,这些当代诗歌的重要现象、话题,均和他有很大的关系。韩东的独特性,对当代诗歌的贡献,约略总结如下:经由哲学的训练,很早地找到了“诗”的观念和路径,参与到解构朦胧诗及之前的政治写作的大潮中,且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在写作上,几乎是“反向用力”,努力写得简单、清白、冷硬,不动声色、举重若轻地把诗写成自己想要的、与生命本真切合的那样,犹如“洁白的石头”,然而读来又有陌生、荒诞的复杂效果;他在汉语诗歌中,很像法国的马拉美、瓦雷里,几乎是要终生致力于获得一种秘密的然而可靠的——“诗生活术”,一套精密而完整的诗/思术;语言真正和思想、技法合流,不可再分;他会办刊,善于发言,有很好的命名能力和活动能力,一种由沙龙谈艺发展而来的素养,在诗歌观念和写作中,他能轻易地协调玄学、艺术、小说、个人生活、新闻事件诸方面的界限,随意地取用这些资源,又化炼得不留一点烟火色。他的诗既是“诗人之诗”,又是“学人之诗”。诗人朵渔说他的诗及写詩的态度都“严肃到使人冒汗”!尽管2000年前后他的诗一度写得不尽如人意,出现了一些“走调”和偏差,但是我以为都是一个长期孤独探索的艺术家的试演、变调之举,这都实属正常。韩东既不乞灵于中国古典,也不屈服于西方大师,他在新诗的“现代性”“专业化”道路上走得极为坚实。本期邀请两位学者,张厚刚《中国新诗诗哲学转向的韩东贡献》、姚家育《韩东新诗的“存在”意蕴》,不约而同地注意到韩东新诗和哲学的关系,提出“诗哲学转向”“存在主义意蕴”,这都是新鲜、富有启发性的看法,我们以此来打开阅读、审视韩东诗歌的新空间。
——程继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