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补老伴”协议太荒唐，这桩雇主与保姆连环官司如何收场

朝阳

保姆称心如意，签协议定为“候补老伴”

王志文是长沙某重型机械厂的高级工程师，曾获得多项科技成果奖。2013年退休后返聘在公司当技术顾问，老伴李桂蓉退休后在家照看外孙。女儿王芳在一家公司做文员。王芳的丈夫在部队服役，她长住娘家。她母亲李桂蓉的身体也不是很好，于是王芳家里家外忙不停。

2013年秋，李桂蓉突患脑梗塞住进医院。治疗大半年后，病情未见好转。遵医嘱，王志文将老伴接回家疗养，每天靠打葡萄糖维持其生命。王芳和父亲轮流日夜照顾母亲，但根本不见好转。望着老伴不吃不喝不说话的“活死人”模样，老王心急如焚。而王芳公司的工作正面临调整。于是，父女俩商量，决定找一个保姆照顾老伴。

经过多方打听，王志文的朋友帮他找到了一个叫刘芸的女子，刘芸时年50岁，没有正式工作，4年前离异，儿子判给了前夫，眼下在一家餐馆当洗碗工，靠微薄的工资度日。

老王直接跟刘芸见面说：“老伴不吃不喝，只用照看一下大小便和床上卫生;外孙4岁了，在幼儿园全托，周末有女儿照看;他自己更不用照顾，身体好，三餐饭在厂里解决。“事情不太多，每个月给你2500元工资，行吗？”

刘芸来到王家后，做事勤快用心，除了照顾李桂蓉的吃喝拉撒，还按医生嘱咐定时给她做头部按摩，每隔三天换洗衣被;她每天把地板拖得光可照人，周末还教老王的外孙认字数数，这让老王十分赞赏，王芳也很满意。

更让老王舒心惬意的是，刘芸不但将分内事做得好，还做很多分外的事，比如周末主动替王芳接送孩子，对老王也特别细心，每天把他的皮鞋擦亮，将洗好的衣服烫熨妥帖让他换上，递把梳子让他梳理头发，送他到楼下，以前老伴都没这样细心。刘芸很爱卫生，讲究仪表，人显得年轻，加上做事勤快细心，老王对她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一年多的朝夕相处，两人无话不谈，甚为默契。

一次，工会发了两张电影票，他瞒着女儿悄悄带刘芸去了。电影里的一个恐怖镜头吓得刘芸惊叫起来，她一把抓住老王的手，脑袋钻进他的胳肢窝。老王心里怦然一动，一种久违的温馨感油然而生。他捏了捏刘芸的手低声说：“别怕，别怕。”刘芸就一直抓着他的手没松，直到电影终场。

每到夜深人静，老王听着睡在隔壁的刘芸发出轻微的鼾声，心里总有些七想八想，难以入眠。

一天深夜，老王正想心事，突然卫生间传来“扑咚”一声响，他迅速起床察看，发现刘芸小解时不小心摔倒在地上，他赶紧扶她进卧室，又找来红花油替她揉捏摔痛的腿，揉着揉着，刘芸突然伸出手来将他抱住，他顺势倒在她的身上……这一夜，他有了一种久违的冲动和激情。

有了第一次，如干柴烈火般的两个健壮老人一发不可收拾。不久后的一个周末，王志文推心置腹地对刘芸说：“我老伴病成这个样子了，我想……她‘走后，我想……我想娶你做老伴……”

经过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两人达成意愿：李桂蓉病重期间，刘芸以保姆身份细心照料，待李亡故后，他们就结为夫妻。末了，老王拿出一份在厂办公室写好的协议书，对刘芸说：“我写了份协议，主要有两个意思：一是我老伴走后，我保证娶你，你现在算是我的‘候补老伴吧。二是女儿没房，不能长住娘家和婆家，她也不想住单位集体宿舍，得买套房子给她，需要首付款，我的积蓄大都给老伴治病了，眼下手头紧，只好暂时给你降点工资，每月1000元，以后再补足给你，你看行吗？”

聪慧的刘芸马上接口道：“什么补不补的，我也不在乎钱，只要你真心对我好，让我有个盼头，到时候不反悔就行。”

老伴病情好转，协议无法兑现引官司

事情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2015年5月，李桂蓉的病情有了好转的迹象：先是手脚能动，接着恢复了记忆，能认人了。到6月底，她竟可以进食了，还能说简短的话语。

这让老王非常高兴。但刘芸心里忐忑不安：李桂蓉的病情日见好转，那自己这一年多岂不亏大了？一天，刘芸对王志文说：“咱们的协议还算不算数？”

“算数哇！”老王很是诧异。刘芸说：“如果你老伴的病好了，你能跟她离婚，娶我？”

“……”老王一时语塞，这事他还真没想过。沉默许久，他安慰刘芸：“没事，我说话是算数的，你别多想了。”

刘芸没多说什么，收拾屋子去了。两个多月后，李桂蓉竟能跟保姆进行简短交谈了，只是不能下床。刘芸表面装笑脸跟她说话，心里却不是滋味。

一天，王志文出门时在阳台塞给刘芸一笔钱，说：“按照协议，这是我补给你的工资款。”刘芸赶紧推开：“我不要钱，我就等着你给我取掉‘候补二字，正式嫁给你。”

“你……你这不是逼我吗？”老王有些不高兴了。

“是的，我要耐心等待你老伴痊愈后，看着你们夫妻恩爱。到那时我算什么？是保姆，佣人，还是你的姘妇？”刘芸越说越来气。老王瞪眼道：“你是要逼我现在跟她离婚吗？你别闹了。”说完转身去单位了。

谁料，他们刚才的談话被刚进门的王芳听见了。她气得不行，冲进来对着刘芸吼叫：“你别干了，结清工资走人吧。”

说着就真的给她收拾东西，大包小包往她面前一扔，然后气冲冲地出门去找父亲。父亲见女儿知情了，就讲了当初签协议的事，只说是保姆工资协议，没说“候补老伴”。“芳芳，刘芸对咱们家是有恩的，若不是她，你妈也好不了这么快……”王芳打断他的话：“让她马上走人。”

“那你妈谁来照顾？”

“我照顾。我们单位马上要精简人员了，正好我可以专心照料母亲了。”王芳没有说谎，她所在的单位确实是在裁员。老王思来想去，觉得这也正是跟刘芸了断的机会，就取出早年存下的5万元钱，跑到菜市场去找买菜的刘芸，把她约到附近的一家茶馆，面露难色地说：“老刘，谢谢你三年多来的精心照料，这点钱就算是我对你的补偿……”

话没说完，刘芸就跳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老骗子……”说着就号啕大哭起来。回到王家，刘芸拿上自己的东西下楼，边走边给王志文打电话：“我告诉你，现在就是你老婆死了，我也不稀罕你。我一把屎一把尿地照顾你老婆三年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拿20万元给我，咱们两清。”王志文说：“这事咱再慢慢商量。”

“谁跟你商量？不给20万元，我就上法庭告你。”刘芸吼道。老王气愤地回答：“那好吧，随便你。”

2017年月3月1日，刘芸请来律师，将王志文告上了法庭。法官认为，原、被告双方签的协议虽说具有法律效力，但“候补老伴”是不道德的行为，应该从道德的角度尽量进行调解结案，于是将双方当事人约到一起进行调解，严肃指出：在病人在世的情况下签“候补老伴”协议，既不道德也不现实，法律不会支持这种不道德的协议和行为。

不过，考虑到双方的感情关系，被告应从经济上对原告进行补偿。在严厉批评被告王志文的不道德行为后，法官调解他除付清协议中签订的月工资款外，另补偿原告10万元。在法官的劝说下，刘芸也不想跟老王彻底撕破脸皮，最终接受了这一调解。两天后，王志文借来5万元，凑上先前的5万元，兑现了法院调解。

女儿不服调解，将父亲和刘芸告上法庭

王芳听说父亲赔了10万元给保姆，很是气愤，跑到法院找办案法官说理。法官拿出裁决书向她说明真相：王志文不但签协议承诺刘芸做“候补老伴”，还跟她保持有性关系，他有错在先，这起纠纷他应负主要责任。

王芳一听肺都要气炸了，她原以为是刘芸在故意敲诈父亲，现在才得知果然有此事实。父亲拿这么多钱给刘芸“了难”，亲生女儿购房却吝啬得很！气愤之下，她跑到单位找父亲，进门将挎包重重地往办公桌上一扔，吼道：“爸，你这老不正经的，你怎么能跟她……”

老王正在看一份图纸，见女儿冲进来没大没小就训人，片刻惊讶之后，“腾”地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训斥道：“你，你吃错药了？我是你老爸……”话没说完，王芳挥手拨开他的手指，吼道：“你才吃错药了哩，你不要脸！”

“你……你太过分了……你给我滚！”老王气得往桌上拍一巴掌，拉开房门要王芳出去。王芳抓起挎包冲出门，流着眼泪回到家。

“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老家伙还没醒悟呢，我必须替母亲讨个公道。”王芳这样一想，来到一家律师事务所找律师。

2017年5月12日，王芳以自己和母亲的名义，将父亲和刘芸告上了法庭，要求两名被告向她和母亲赔礼道歉，赔偿母亲精神损失费20万元。

法院立案后，认为此案与先前的刘芸诉王志文案是同一件事，当初考虑到王志文的身份、社会影响及具体案情原因，采取了人性化的调解结案，现在也应尽量调解，于是将王志文、王芳、刘芸喊到一起做调解工作。

调解过程中，王芳面对父亲痛诉家史和苦衷，回憶身体不好的母亲一生为全家人付出的艰辛及劳累，倾诉自己至今无房住在婆家的尴尬处境，说到激动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面对女儿的倾诉，深感自责的王志文认识到自己的过错，深刻反省了自己的不道德行为，表示向女儿和老伴道歉，并再三保证断绝跟刘芸来往。

考虑到王志文的经济情况和刘芸三年多的辛苦付出以及王芳的处境，法官提出将精神损失费减到10万元。

法官讲完意见后，老王动情地对女儿说：“芳芳，其实买房的钱我早已给你存下，正要去看房时，你妈突然患病，我就没敢动那笔钱了。跟保姆的事，我确实错了，我对不起你和你妈。”

说着，老王将10万元的存单递给女儿，接着道：“芳芳，刘阿姨毕竟为你妈付出了三年多的辛劳。况且签协议的事是我提出来的，一切都是我的错，钱就不要她出了。”

刘芸本就后悔自己太傻，居然听信了老王让她做“候补老伴”的承诺，还跟他发生关系，自己也有贪心。现在老王主动认错承担全责，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是个善良老人，就从心底里原谅了老王，于是当着法官的面承认自己也有错，向王芳和她母亲道歉，希望王芳息事宁人，原谅父亲和她。

听完父亲和刘芸的话，还有法官的劝导，王芳理解了父亲，也体谅了刘阿姨，最终原谅了他们。

一场由“候补老伴”引发的风波终于尘埃落定。但这样深刻的教训，值得所有家庭深思和警醒。

编辑征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