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峰
我有了工作,做了人夫人父后,便無人再叫我的乳名了,不是叫雪峰,就是赵哥、叔叔、老师之类的尊称。再后来做了小官,芝麻大点,连名字也多久无人叫了,唯有娘的那一声呼唤没有变。一次,娘从农村老家到城里来,一进屋就关切地说:“小华,你看你胖成这个样子,现在还不是长胖的时候哟,要注意身体呢!”娘总是这样,儿肥也担心,儿瘦也担心啊!
我考取师范学校那天,娘可高兴了,捧着录取通知书,大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小华,娘有想头了。”说完,她已是泪流满面。后来,我把作家证、十大诗人证、全国诗歌大赛一等奖证等一大堆证书抱到娘面前,娘的声音又一次颤抖了:“小华啊,没想到,咱家还能出作家,娘一生苦得值得。”说罢已是老泪纵横。
今年,娘突然老了许多,75岁了,背也明显驼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还常叨念着住了一辈子的农村老家。说老家的瓦屋这里坏了,那里也坏了,爹爹走了几年,也无人看管,要我时常回去修修老屋,看看乡亲们,树高千尺也不能忘了根。今年过年,娘执意要回那个空空荡荡的农村老家,说要给父亲烧些纸钱、贡些饭菜,他一个人在那边需要钱,大过年的,他也要吃饭,城里的家父亲怕是找不到。因携儿带女多有不便,未能同娘前行,大年吃着年夜饭,突然听到娘在唤我——“小华—— !回家来吃饭喽!”我一下子泪水长流不止……
儿过半百,母过古稀。今生,我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次听娘那细弱而缓慢的呼唤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