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衡哲“才女教母”的一生

宸冰

陈衡哲，笔名莎菲。1890年7月29日生于江苏省武进县，祖上是诗书世家“衡山陈氏”，祖父陈梅生是一代名儒，曾任翰林院庶吉士；父亲陈韬以诗文扬名于世；母亲庄曜孚是民国享誉全省的著名女画家。值得一提的是，陈衡哲与盛爱颐、瞿秋白、吴祖光等都是远房表亲。

乱世才女

陈衡哲7岁时，当时社会上已经有开明人士抨击缠足的陋习，而她的父母从来不强迫自己的孩子做任何事，这让她得以保持一双天足。13岁时，陈衡哲离开父母，独自一人坐上了现代化的蒸汽船前往广州，打算去广州上西式医学院。但最终因为年纪太小，没能被医学院录取，最后在三舅的引荐下入读上海一所中英女子医学院，在那里打下了扎实的英文基础。

1911年，陈衡哲进入上海爱国女校，1914年又考入清华学堂留学生班，成为公费留美的女大学生之一。留美期间，陈衡哲先在纽约瓦沙女子大学攻读西洋史，兼修西洋文学。1917年，她用白话文创作第一篇小说《一日》，比鲁迅的白话小说《狂人日记》早一年多问世，是中国第一篇白话小说，她也成为新文学运动的第一位女作家。

次年陈衡哲获得学士学位，之后进入芝加哥大学继续深造。1920年，陈衡哲获得硕士学位，并且接受蔡元培先生的邀请，回国任北京大学教授。

后来成为影响百年中国的那一批才女真是万幸，生逢乱世，却遇到了中国教育的黄金时代，校长蔡元培一纸聘书，让她们青春时期有幸遇到了一代“才女教母”、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女教授。

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

在陈衡哲的一生中，有两个人对她人生的影响具有深远意义：一个是她的三舅，另一个是她的姑妈。

陈衡哲自小与三舅庄蕴宽最亲近。庄蕴宽是著名画家、故宫博物院创建人之一，是清末民初的著名学者和军事家。陈衡哲从小由舅舅庄蕴宽抚养，正是有这样一位思想进步胆魄非凡的舅舅，才造就了陈衡哲这样一个旷世才女。

陳衡哲在上海求学的时候，中途被父亲一纸家书召回，让她嫁给一个官二代。渴望求知求学的陈衡哲便从家里逃婚出来，最为痛苦的时候，她去了常熟姑母家，在姑母的引荐下去了一个家塾馆当家教。陈衡哲曾这样写道：“在那两三年中我所受到的苦痛拂逆的经验，使我对于自己发生了极大的怀疑，使我感到奋斗的无用，感到生命值不得维持下去。在这种情形之下，要不是靠这位姑母，我恐怕将真没有勇气再活下去了。”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位姑母的鼓励就不会造就这位北大西洋史教授。

1914年5月，陈衡哲在报上看到了清华学校招募首批十名赴美女留学生的消息。这次招考没有学历要求，只需满足“体质健全、品行端淑、天足且未订婚，年在二十三岁以内”条件的女孩皆可报考，通过考试的话，就能获得奖学金去美国学习5年。姑母支持陈衡哲去参加这个考试，鼓励她磨砺意志，开辟生活。

旷世才女的爱情

1915年夏，正在康奈尔大学读书，并担任《留美学生季报》主编的任鸿隽，收到署名“莎菲”的投稿《来因女士传》，很快他将该作品发表，并和莎菲建立书信往来。次年暑假，任鸿隽约杨杏佛、梅光迪、莎菲等人郊游，这是陈衡哲与任鸿隽的首次见面，任鸿隽后来说“遂一见如故，爱慕之情与日俱深”。

1919年11月，任鸿隽受托赴美国考察，在美国待了8个月。其间，任鸿隽向陈衡哲大胆表白了自己的爱慕之心：“你是不容易与一般的社会妥协的。我希望能做一个屏风，站在你和社会的中间，为中国来供奉和培养一个天才女子。”翌年，陈衡哲和任鸿隽在北京完婚，举行了文明婚礼，蔡元培为证婚人。

1935年8月，任鸿隽就任四川大学校长，陈衡哲随夫入川。

在四川大学的时候，她发现有不少女学生是官僚、财阀们的姨太太，这一事实，使她心头萌发了对四川当局的强烈不满，也更同情那些深受蹂躏、压迫的女性。她愤怒地在《新新新闻》上发表了一篇揭露四川问题的文章，说这是女性的耻辱，也是大学教育的破产，号召妇女要争取独立自主。

在那个时代，正义和真理总是不幸的。她的文章一经发表，便遭受到四川黑暗势力的围攻，他们用“侮辱四川妇女界”的帽子压她，并要把她驱逐出境。受此影响，1937年，陈衡哲的丈夫任鸿隽辞去了川大校长职务，对四川军阀的黑暗政治深恶痛绝的陈衡哲怀着满腔的激愤与丈夫一起回到了北平。

作为学者、历史学家，陈衡哲对妇女、教育、社会问题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她一直视女权为己任，在上个世纪30年代初，陈衡哲就写过一本倡导妇女解放的小册子，但她的观点是温和的，并不主张妇女敌视男性伴侣，无端地从家庭中叛逃出去。

在争取女权的道路上，陈衡哲是激情昂扬的，但在她正当事业辉煌之际，她却毅然辞去教职，为的是从社会生活中抽身出去， 做一位全职母亲，专心教育三个孩子。她曾说：“母亲是文化的基础，精微的母职是无人代替的……”但她主张女性在服务家庭的同时，也要发展个人事业。她强调教育对女性的托举之功：“一个真正解放了的女子，必是受过相当教育，明了世界大势，有充分的常识，独立的能力，与自尊的人格的。”退居家庭后，陈衡哲便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从一位女斗士变成一位出色的母亲，陈衡哲始终都在按照自己的意愿造命，而不是安命，更不曾怨命。而陪伴陈衡哲走过 41 年风风雨雨的丈夫任鸿隽，无疑是陈衡哲最大的幸福，任鸿隽对陈衡哲深挚的爱与敬，要超乎任何人。陈衡哲在悼念亡夫的《任叔永先生不朽》中感慨：“这样的深契与成全，又岂是‘男子生而愿为之有室的那个平凡望愿所能了解的？”

1961年10月9日，任鸿隽因突发脑溢血住院。一个月后，在昏睡中与世长辞。头白鸳鸯失伴飞，旧栖新垅两依依，71岁的陈衡哲在失去任鸿隽后内心无比地悲痛。她开始过着等于隐居的生活，直到1976年，陈衡哲因患肺炎逝世于上海广慈医院，享年86岁。

陈衡哲的人生是圆满的。虽然她远不及林徽因、张爱玲、萧红等人出名，但她的人生与她的主张却真正影响了一代女性的生活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