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济
在粒子物理领域一项成果的发布会上,一位媒体同行问:这个成果有什么用?一位科学家答:现在看没什么用,但量子物理被提出时,也不知道它将改变世界。另一位科学家补充:高能粒子物理研究中产生的技术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比如互联网正是源于粒子物理学家对快速便利共享信息的需求。
说实话,听到这个问题时,笔者是有些脸红的。
科学有什么用?这真的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知道地球围着太阳转有什么用?光合作用不会因为我们不知道这一点就停止,人类还是一样昼作夜息。知道电磁波有什么用?我们熟练地使用手机,天涯若比邻;我们用X光检查身体,保障健康……并非都以知道“有什么用”为前提。实际上,即便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妨碍我们享受科技带来的便利。
与其问科学有什么用,不如让我们修正一下这个问题:为什么而科学?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是被历史和无数事实证明的伟大论断。但这句话不能被狭隘理解为“科学技术必须是生产力”,或者“不能马上转化为生产力的科学技术就是无用的”。布鲁诺绝不是因为预测到今天的人造卫星,才用生命捍卫日心说新宇宙观的;詹姆斯·麦克斯韦在1865年作出理论预测时,也肯定不会知道将开启一个新世界。虽然今天的基础科学与应用科学不再泾渭分明,科学发现到技术突破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但距离仍然存在。特别是对某些前沿科学的重大突破而言,比如凝聚态物理或粒子物理,科学家们也不肯定他们的发现会带来什么,会在什么时间“变现”。没用就不做?历史告诉我们:如果只盯着能够快速“变现”的科学技术,那么科技不会快速发展。
但这个回答仍然是功利的。从某种程度上说,科学的发展就是人类对自然认识不断加深的过程。很多时候,科学研究的出发点仅仅因为我们是人,我们有发现美的需求和满足好奇心的渴望。因为人类的幸福感,不仅来自物质的满足,还来自对更广袤、更深邃的精神世界的追求。也只有在对自然的不断认识中,我们才能更清楚地认识自我。这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
粒子物理学上有一个很出名的故事。费米实验室首任主任、粒子物理学家罗伯特·威尔逊这样回答参议员“费米实验室有什么用”的问题:费米实验室的成果无法直接用于国防,但研究粒子物理与我们如何看待彼此有关,与人类的尊严有关,与我们对文化的热爱有关。一位笔者很尊敬的师长也曾这样写道:如果我们仅仅用“能给翘首仰望的人们带来什么好处等‘指标作为衡量它们价值的唯一标准,我们所做的,只是在证明我们的目光是多么短浅、我们的精神世界是多么的荒蕪”。
或许,当有一天科学家不用再搜肠刮肚回答“这个发现有什么用”时,我们对科学的认识才能摆脱功利化的价值取向,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中国科学才能拥有辉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