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的“生命体验”

2018-05-14 09:12李志远
杂文月刊 2018年5期
关键词:生命体验白嘉轩乡约

李志远

陈忠实在《从生活体验到生命体验》一文中说,过去人们谈“生活体验”的多,谈“生命体验”的少。还说,他自己在生活、阅读和创作过程中,“意识到生命体验对一个作家的创作极为重要”。

毋庸置疑,“生命体验”对于“生活体验”,是一种进步。“生活体验”更多指一种主体的外在的生活经验,而“生命体验”则指生命内在的心理体验、情感体验以及思想升华。从“生活体验”到“生命体验”,对一个作家来说,如同生命形态从蚕茧里的“蚕蛹”羽化成“飞蛾”,其中最为关键的是心灵和思想的自由,有了心灵和思想的自由,“蚕蛹”才能羽化成“飞蛾”。

从“生活体验”到“生命体验”,陈忠实是经历了一个实践探索和深入思考的过程的。

他在1985年11月,写成了八万字的中篇小说《蓝袍先生》。这个中篇,与他之前写的中短篇小说的主要区别,在于他由一直紧盯着乡村現实生活变化,转移到1949年以前的原上村,神经也由紧绷的状态松弛下来,由对新的农村政策和乡村体制在农民世界引发的变化,开始转移到对人的心理和人的命运的思考。这是他的思想突破和创作进步。

这个突破和进步,并非凭空而来。上世纪80年代中期,中国文坛出现了“寻根文学”。这对他很有启示。但他很快发现,寻根的走向越走越远,寻到深山老林荒蛮野人那里去了,感到很失望。他认为,民族文化之根肯定不在那里,而应到生活中人群最稠密的地方去寻民族之根。当时的“文化心理结构”学说,对他也有重要影响,使他茅塞顿开。认为人的文化心理结构,主要由接受并信奉的理念为柱梁,这柱梁达到稳定平衡状态,便决定一个人的思想质地、道德判断和行为选择,这是性格的内核。而当这种文化心理结构受到社会世象冲击或被颠覆,人就会遭到深层痛苦,乃至毁灭。

在接受了“文化心理结构”学说之后,他觉得找到了塑造《白鹿原》人物的新途径,就重新把正在酝酿着的几个重要人物,如白嘉轩、朱先生、白孝文、黑娃等,从文化心理结构上重新过滤了一回,并达到一种心理内质的准确把握。他在读几本非文学书籍时,发现了从蓝田抄来的《乡约》。《乡约》里的条文,不仅编织成白嘉轩的心理结构形态,也是截至上世纪初,活在白鹿原这块土地上的人心理支撑的框架。这时,小说《白鹿原》里的白嘉轩和地理概念上的白鹿原,就融成一体了。白嘉轩坚持的《乡约》文化心理结构,虽然面临来自多种势力的挑战,但都撞不乱白嘉轩的心理秩序。因此,他认定了一条:白嘉轩就是白鹿原,白鹿原就是白嘉轩,一个人撑着一道原,一道原具象为一个人。接下来,便浓墨重彩地塑造了白嘉轩这个人物,一举获得成功。

要使不同的人物性格、心理都得到充分展现,语言的选用也很要紧。陈忠实写《白鹿原》,放弃白描而采用叙述性语言,因为这样,“才能恣意纵横而不游离各个人物的气脉,废话就不可能落到某个人物身上”。为了一种新的语言形态———“形象化叙述”的追求,他之前还写了几个短篇小说进行实验,以加深对这种语言的体会和把握。他的“生命体验”,功夫之深、之大,亦由此可见一斑。

有道是,“文学就是人学”。只有走进人的心里,做深层次的内在体验,才能把人写好、写活,也才有更大的文学价值。由此看,“生命体验”,不仅适用于小说创作,同样适用于戏剧、散文、杂文等文体的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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