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

王太生

春日，读汪曾祺的《人间草木》，遇一佳句：“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會儿。”这话，让人似听见一个老头儿在喃喃自语。

有位朋友住在一座老桥的旁边，桥旁的河坡上站着一棵白梅。居住在这样的环境，其实是很美的，风和景，桥与梅，梅与流水，相映成趣。你去寻他，轻叩木门，里面的人，应声而答。

在一条老巷子里，有户人家门口长着紫藤，到这样的人家有点什么事，若遇主人不在，人又走倦了，可以停下来，找一个台阶，和门外的花草坐一会儿。花儿，摇曳生趣。

这种“坐一会儿”，是用眼睛去交流，与花对视，或者漫不经心睨上一眼，等到木门轻开，它们已成为在身后的温柔背景。

门外的，当然不只是花。院子门旁种过一棵葡萄藤，枝粗如棍，初夏开花，然后结小青果，枝叶还算茂盛，挂的葡萄也多，我们都曾坐在门口，和葡萄坐一会儿。

“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是一个人留下的花草笺、春日帖。主人唯恐怠慢客人，担心客人在等待的过程中单调乏味而说出的话。这是多么美妙的情境，又是多么美好的际遇。我所能想到铺展下去的事情，还可以叮嘱对方，架上有葡萄，你如果口渴了，可以先摘上几颗尝尝。

门外的花，是一个老房子的建筑小品。花是闲情的，主人也很雅致。

在徽州，我遇到汪曾祺先生所说的情形。有一户粉墙黛瓦的人家，门墙上爬着碧绿的凌霄，弯曲的藤蔓，嫣红的花儿开得正欢，我看到一个小伙子，大概是走累了，坐在门口花下的一条木凳上，咧着嘴，和花儿以及房子的主人攀谈。

我也真想坐在青石台阶上，做一回闲人。春风再度，岁月不老，清风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