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跃强,高峰强,韩 磊
(1.天津城市建设管理职业技术学院,天津 300134;2.山东师范大学心理学院,济南 250358)
欺负,指力量较强的一方对力量较弱的另一方经常出现的、有意实施的、有伤害性结果的负面行为,属于攻击行为的一种特殊类型(Smith,1994)。在欺负现象里,受欺负者非常稳定,研究者认为受欺负可能与个体的某些人格特征有关(张文新,谷传华,鞠玉翠,2001)。大量研究发现欺负经历对受欺负者都有深远的、负面的影响。已有研究发现,受欺负和神经质、内向均显著正相关(谷传华,张文新,2003;Byrne,1994;Mynard & Joseph,1997;Slee & Rigby,1993)。这说明个体内向的性格和情绪不稳定与其受欺负的经历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羞怯是一种重要的人格特质,是指不情愿接近他人或者不情愿进入那些不容易逃避他人关注的情境(Zimbardo,1997)。研究发现,羞怯和外向显著负相关,和神经质显著正相关(韩磊,高峰强,贺金波,2011;Hertel,Schroer,Batinic,& Naumann,2008)。羞怯个体的这些人格特征与受欺负者人格特征存在高度一致性。有研究发现,在中国初中生被试中,羞怯是受欺负的有效预测变量(雷厉,张雷,2002)。还有研究发现,受欺负和自我控制在羞怯与攻击之间起着完全中介作用,即羞怯个体因为容易受欺负且自我控制能力较低导致其具有较高的攻击性(韩磊,窦菲菲,朱帅帅,薛雯雯,高峰强,2016)。可见,受欺负会给羞怯个体带来更严重的后果。因此,对羞怯个体为什么容易受欺负进行研究,可以加深对羞怯与受欺负之间关系的认识,并预防羞怯个体的外化行为问题。
容纳,也被译为“接纳”。是指心理上的一种认可和接受,指在人际交往或接触过程中,对自己和他人的行为、态度、情绪情感、思维方式方法等心理活动接受、认可的一种态度体验和表现(汪向东,王希林,马弘,1999)。在对美国大学生的研究发现,羞怯个体社交中被接纳程度不高(Nelson,Padilla-Walker,Badger,Barry,Carroll,& Madsen,2008)。对中国初中生的研究发现,羞怯负向预测同伴接纳(刘寅伯,2012)。还有研究发现,受欺负者更可能受到同伴的拒绝,不被同伴接纳(王美芳,张文新,2002)。张文新等(2001)总结了大量研究发现,受欺负的人社会悦纳性一般很低,缺乏人际吸引力。因此,提出假设羞怯被他人容纳性更低,并通过被他人容纳预测受欺负。
社交回避及苦恼分别指回避社会交往的倾向及身临其境时的苦恼(安芹,陈浩,2015)。韩磊,陈英敏和高峰强(2015)总结了西方学者对羞怯的研究发现,不同的研究中“羞怯”都包含这三个核心要素:第一,羞怯是一种主观经验,是个体在人际互动情境中所产生的忧虑、紧张等主观经验;第二,羞怯是一种行为表现,是一种自我抑制、沉默或社交逃避的行为表现;第三,羞怯这一主观体验与行为出现在人际交往的情境中。Pilkonis甚至直接将羞怯描述成“是一种逃避社会交往的倾向,不能恰当进人人际情境的倾向”(Henderson & Zimbardo,1998)。因此,提出假设羞怯个体表现出更多的社交回避,而社交上的回避和苦恼可能会导致他们更难以被他人容纳,进而成为受欺负的对象。
依据文理科平衡,从山东省某大学整群抽取一二三年级本科生380人,其中有效被试369人。有效被试年龄17~21岁,平均18.94岁(标准差0.86)。男生152人,女生217人。
2.2.1 大学生羞怯量表
使用王倩倩、王鹏、韩磊、宫瑞莹和高峰强(2009)修订的大学生羞怯量表。该量表共17题,包含寻求赞成、表达的自我限制、自责和对拒绝的恐惧四个因子。量表采用李克特5点量表计分,总分越高表示个体的羞怯程度越高。修订后的量表具有较好的效度,内部一致性信度系数为0.86。该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α系数为 0.84。
2.2.2 被他人容纳量表
本量表分为被他人容纳分量表和容纳他人量表(汪向东等,1999)。使用被他人容纳分量表,被他人容纳维度的分半信度为0.90。量表采用李克特5点量表计分,得分越高,表示被他人容纳程度越高。该研究中,被他人容纳量表Cronbachα系数为0.66。
2.2.3 社交回避及苦恼量表
社交回避及苦恼量表含有28个条目,其中14条用于评价社交回避,14条用于评定社交苦恼。采用“是一否”的方式回答,信效度良好(彭纯子,范晓玲,李罗初,2003)。该研究中,Cronbachα系数为0.90。
2.2.4 大学生受欺负评定量表
选自刘富良编制的大学生欺负行为问卷的受欺负分量表(刘富良,2006)。受欺负量表由14个条目组成,包括言语受欺负和关系受欺负两个分量表,受欺负量表克隆巴赫系数为0.90。量表使用里克特式5点记分,得分越高表示受欺负行为越严重。该研究中,受欺负量表的Cronbachα系数为0.86。
采用 SPSS 16.0 和 AMOS 7.0 对数据进行统计处理。
对数据进行了Harman单因子检验。未旋转的主成分因素分析结果表明,共有16个因子的特征根值大于1,而且第一个因子解释的变异量只有17.59%,小于40%的临界标准,说明该研究不存在明显的共同方法偏差。
对羞怯、被他人容纳、社交回避及苦恼与欺负进行描述性统计和相关分析,结果见表1。结果显示,羞怯、社交回避和受欺负三个变量之间均存在显著的两两正相关;这三个变量与被他人容纳之间均存在显著负相关。
表1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和相关矩阵(n=369)
注:**p<0.05,**p<0.01,***p<0.001,下同。
根据理论假设,建立了多重中介模型。其中,羞怯是自变量,受欺负为因变量,考虑所有的单向路径,以被他人容纳和社交回避及苦恼为中介变量建立全路径模型M0(见图1)进行路径分析。
图1 羞怯、被他人容纳、社交回避及苦恼和受欺负的假设模型M0
模型M0的拟合指数见表2。根据心理统计学相关研究,绝对适配度指数GFI、AGFI和RMSEA,增值适配度指数CFI、IFI和NFI均可接受。因此可以认为模型M0较好地拟合了数据。
表2 被他人容纳和社交回避及苦恼对羞怯与受欺负的中介效应模型(n=369)
路径分析结果显示,羞怯与社交回避及苦恼(β=0.75,p<0.001)、羞怯与受欺负(β=0.29,p<0.01)之间的路径系数显著,社交回避及苦恼与被他人容纳路径系数显著(β=-0.29,p<0.01)、被他人容纳与受欺负路径系数显著(β=-0.37,p<0.001)。但社交回避及苦恼与受欺负(β=-0.13,p>0.05)、羞怯与被他人容纳(β=-0.13,p>0.05)的路径系数不显著。
考虑到模型的简洁性,按标准化路径关系“由小到大”的顺序逐一剔除不显著的路径(社交回避及苦恼→受欺负,β=-0.13,p>0.05;羞怯→被他人容纳,β=-0.13,p>0.05)后,所得修正模型M1见图2。对两模型进行比较,发现两个模型并不存在显著差异(Δχ2=3.536,Δdf=2,p>0.05),但修正模型M1更加简洁,绝对适配度指数GFI、AGFI和RMSEA,增值适配度指数CFI、IFI和NFI均符合测量学要求,很好地拟合了数据(见表2),因此,采纳修正模型M1,即羞怯对受欺负有直接的影响和预测作用外,还通过社交回避和被他人容纳的链式中介作用影响受欺负。
图2 羞怯、被他人容纳、社交回避及苦恼和受欺负的关系模型M1
使用偏差校正非参数百分比 Bootstrap 检验,重复取样1000次,计算95% 的置信区间。直接效果量和中介效果量如表3所示。从羞怯到受欺负的链式中介效应的置信区间为[0.068,0.151],该区间不包括0,表明该链式中介效应显著。羞怯与受欺负的直接效应的置信区间为[0.057,0.318],该区间不包括0,表明直接效应显著。从羞怯到受欺负的直接效应是0.190,中介效应为0.108。总效应为0.295。中介效应的效果量为36.2%。
表3 中介效应的Bootstrap检验
结果显示,羞怯可以显著预测个体受欺负。已有研究发现,羞怯个体在基本人格特质上表现为内向、神经质(韩磊等,2011;Hertel et al.,2008),这与已有研究发现的受欺负个体的人格特征(谷传华,张文新,2003;Byrne,1994;Mynard & Joseph,1997;Slee & Rigby,1993)高度一致,因此,可以从人格特质的表现上推测羞怯个体是因为内向、不善言谈和情绪不稳定导致他们容易受欺负。
该研究还发现羞怯不仅直接影响受欺负,也通过“社交回避及苦恼→被他人容纳”的链式中介作用间接影响受欺负。从认知、行为和情境交互作用的角度来看,羞怯个体对社交信息存在负性的注意偏向(高峰强,高佳琳,韩磊,王悦,2014),而且由于不善言谈,因此,在社交情境中经常体验到尴尬、焦虑等负性情绪,这导致羞怯个体更容易出现社交回避及苦恼。羞怯个体的这种行为表现作用于社交情境会导致他人对羞怯个体的负性评价和不接纳,久而久之,就会被他人所排斥,成为受欺负的对象。
对于羞怯个体而言,他们本身的人格特点(例如神经质、内向等)使其容易受欺负。此外,羞怯个体在社交情境中经常表现出的社交回避与苦恼也致使其不被他人容纳,进而导致其容易受欺负。
5.1 羞怯、社交回避和受欺负三个变量彼此之间均呈显著正相关,这三个变量与被他人容纳均呈显著负相关。
5.2 羞怯可以直接正向预测受欺负,也可以通过社交回避与苦恼及被他人容纳的链式中介间接预测受欺负。
安芹,陈浩.(2015).自我分化与社交回避及苦恼的关系:安全感的中介作用.中国临床心理学杂志,23(5),791-794.
高峰强,高佳琳,韩磊,王悦.(2014).羞怯大学生情绪面孔注意偏向特点的眼动研究.中国临床心理学杂志,22(2),210-212.
谷传华,张文新.(2003).小学儿童欺负与人格倾向的关系.心理学报,35(1),101-105.
韩磊,陈英敏,高峰强.(2015).羞怯的多学科研究述评.山东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60(3),102-114.
韩磊,窦菲菲,朱帅帅,薛雯雯,高峰强.(2016).羞怯与攻击的关系:受欺负和自我控制的中介作用.中国临床心理学杂志,24(1),81-83,115.
韩磊,高峰强,贺金波.(2011).人格与羞怯的关系:中介效应与调节效应.心理科学,34(4),889-893.
雷厉,张雷.(2002).初中生受欺负状况的某些预测变量.心理学探新,22(4),38-43.
刘富良.(2006).大学生欺负行为及其与自尊、父母教养方式的关系研究.硕士论文.江西师范大学.
刘寅伯.(2012).初中生羞怯、印象管理与同伴关系的关系研究.硕士论文.山东师范大学.
彭纯子,范晓玲,李罗初.(2003).社交回避与苦恼量表在学生群体中的信效度研究.中国临床心理学杂志,11(4),279-281.
汪向东,王希林,马弘.(1999).心理卫生评定量表手册(增订版).北京,中国心理卫生杂志社.
王美芳,张文新.(2002).中小学中欺负者、受欺负者与欺负-受欺负者的同伴关系.心理发展与教育,(2),1-5.
王倩倩,王鹏,韩磊,宫瑞莹,高峰强.(2009).大学生羞怯问题研究.心理科学,32(1),204-206.
张文新,谷传华,鞠玉翠.(2001).儿童欺负问题与人格关系的研究述评.心理学动态,9(3),215-220.
Byrne,B.J.(1994).Bullies and victims in a school setting with reference to some Dublin schools.TheIrishJournalofPsychology,15(4),574-586.
Henderson,L.,& Zimbardo,P.(1998).Shyness.EncyclopediaofMentalHealth.San Diego:Academic Press.
Hertel,G.,Schroer,J.,Batinic,B.,& Naumann,S.(2008).Do Shy People Prefer to Send E-Mail?Personality Effects on Communication Media Preferences in Threatening and Nonthreatening Situations.SocialPsychology,39(4),231-243.
Mynard,H.,& Joseph,S.(1997).Bully /vicitim problems and their association with Eysenck’s personality dimensions in 8 to 13 year-olds.BritishJournalofEducationalPsychology,67,51-54.
Nelson,L.J.,Padilla-Walker,L.M.,Badger,S.,Barry,C.M.,Carroll,J.S.,& Madsen,S.D.(2008).Associations between shyness and internalizing behaviors,externalizing behaviors,and relationships during emerging adulthood.JournalofYouthandAdolescence,37(5),605-615.
Slee,P.T.,& Rigby,K.(1993).The relationship of Eysenck’s personality factor and self-esteem to bully /victim behaviour in Australian school boys.PersonalityandIndividualDifferences,14(2),371-373.
Smith,P.K.(1991).The silent nightmare:bullying and victimization in school peer groups.ThePsychologist,4,243-248.
Zimbardo,P.G.(1997).Shyness:Whatitis,Whattodoaboutit.Reading,MA:Addison-Wesl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