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文化

讲解/东方华

——上一期讲解了：一、仓颉造字源于汉民族人生活。二、汉字的构造、演变、特点。这一期讲解：

三、汉字的人文特色与艺术美特征

（一）汉字的人文特色

从上期讲解的“仓颉造字源于汉民族人生活”看：以仓颉为代表的古人造字是本于汉民族人生活，其依照天地间事物类别、形态画其形，从人之形态——人劳作（农耕）——房屋、居住；车马、器具——到日月、雨雪——山水、田园——花木、虫鸟，用象形文直接、形象地不仅表现出汉民族人生活，还表现出汉民族人思想与情感及审美情调。

象形文，在甲骨文中，像面朝左侧立的人形，多表示“人、人之品性及行为”之意义。

〔位〕会意字，以人、立（站立）合而表意：本义是位置。

〔伐〕会意字，以人持戈（古兵器）合而表意：本义是砍杀。

〔付〕会意字，寸：手持物形。付字像一个人手持物交给另外一个人，本义是交给。《说文》解释为：“付，与也。”

会意字，在甲、金、小篆中，像人站立在地上形，多表示：“人站立”之意义。

象形文，在甲、金、小篆中像一个正面站立着的高大的人形。以仓颉为代表的古人把人看作“万物之灵”，是至尊、伟大的，故此用以表示“人、人之行为、大”之意义。

象形文，在甲、金、小篆中，人上方是人的头，而人的头顶上面就是天空，借以表示“天”之意义。司马迁言：“夫天者，人之始（始祖）也。”

象形文，在甲、金、小篆中，像两个人面朝右侧身并立之形，多表示“靠近、亲密”之意义。

〔比邻〕即靠近的邻居：“海内存知己，天涯如比邻。”——王勃诗句。

象形文，在甲、金文中，像一个人在疲倦时，因体内气力有所缺而张口打呵欠之形，多表示“人之缺乏、口之声气”之意义。

〔欲〕会意字，以欠、谷合而表意：本义是人因缺乏而希望、想要，且欲求如山谷难以填满。

会意字，在甲、金、小篆中，像背对着背的两个并立人形，多表示“相背、北方”之意义。

会意字，以女子在屋下安坐示意：本义是“安居、安宁”。

象形文，在甲、小篆中，像以手推物给人之形，故此多表示“给予、伸展”之意义。

象形文，在甲、金文中像烛光之形，多表示：“明亮、白色”之意义。

〔皎〕形声字，本义是指月的明亮、洁白：“月出皎兮，佼人僚兮。”（佼人：玉人；僚：好貌。）——《诗经·月出》

〔皓〕形声字，本义是洁白、明亮：“庶如萤火之光，亮乃皓月之明。”——罗贯中《三国演义》

象形文，在甲、金文中像太阳之形，中间一点表示日光盛实，多表示：“日、日光、日落”之意义。故《易经》里言：“日月相推，而明生焉。”

〔旦〕会意字，以日、一（地平线）合而示意：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尚书》云：“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日月充盈着光华，日复一日地从地平线上升起。）

象形文，在甲、金文中像半月之形，多表示：“月、月光、时间”之意义。古人以“半月之形”造字，似有蕴含“人生多缺憾”之意：

“缺月挂梧桐”——苏轼《卜算子》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苏轼《水调歌头》

象形文，在甲、金文中像半月之形（日暮，日光尚在，则月不大明，只能见半月之形，故月、夕常通用，到小篆后，两字才区别开来），多表示：“傍晚、夜”之意义。

象形文，在甲、金、小篆中像弯曲的水流之形，多表示：“水流、水边、用水”之意义。古人在甲、金及小篆造字中，意在表现水流的形态与趋下的特性：“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孟子·告子上》

象形文，在金文中像竹叶下垂之形，多表示：“竹树、竹器”之意义。古人在甲、金及小篆造字中，意在表现竹树枝叶的清雅风格：“瘦竹如幽人，幽花如处女。”——苏轼诗句。

——从上文所举例字中可以看出：即使甲、金、小篆的图画象形直接表意演变为隶书、楷书的笔画象形而间接表意，也能表现出汉民族人的思想和情感，而隶、楷笔画的简约之形，正隐约地表现出人与事物的意态和情韵，恰好体现出汉民族人之“婉约”情性与追求“神韵、意境、空灵”的东方审美情调。

（二）汉字的艺术美特征

汉字艺术美特征体现于情感性、形象性及审美性。

（1）〔情感性〕汉字不仅是“以形表意”，而且是“以形表情”。在形声字中，主要是借表意偏旁（形旁）来表意、表情的，故此，汉字之有意旁，如人之有眉目，而东方人正是多借眉目来传情达意的。

例（1）〔依〕形声字，形旁即表意偏旁为“人”。

1.「本义」人倚；靠着：「小鸟依人」多比喻少女或小孩子娇柔可爱。

小鸟依人

2.「引申」轻柔；依恋：“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诗经·小雅·采薇》（依依：不仅写出了杨柳的柔约，而且表露出诗人依恋不舍的感情。）

杨柳依依

3.「引申」靠近；停息：“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王之涣《登鹳雀楼》

（诗人用拟人手法写白日，使物有了人的情态。）

白日依山尽

例（2）〔倚〕形声字，形旁即表意偏旁为“人”。

1.「本义」依靠着：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李清照《点绛唇》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温庭筠《忆江南》

（前一个“倚”表现了李清照年少时的情态；后一个“倚”则表现出思妇望夫盼归之情。）

独倚望江楼

倚门回首

例（3）〔侍〕形声字，形旁即表意偏旁为“人”。

1.「本义」陪伴在尊长身边；伺候：“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白居易《长恨歌》

——从上文可以看出：是汉字的“以形表情”特征造就了古诗词的抒情性，使古诗词具有了艺术表现力和感染力。

（2）〔形象性〕形象是艺术美的外在特征。黑格尔说过：“美只能在形象中见出。”——《美学》

汉字无论是甲、金、小篆的图画象形，还是演变为隶书、楷书的笔画象形，都具有形象特征。

象形字，在甲、金、小篆中像小孩形（上为头形，左右伸展为手臂，下为身子、双腿在包裹的被子之中），多表示“孩子”之意义。

象形字，在甲、金、小篆中像两扇门形，多表示“门户”之意义。

象形字，在甲、金文中像一张弓形，多表示：“弓、拉弓”之意义。

（3）〔审美性〕指艺术作品带给人以审美的愉悦感，使人获得美的享受，且使人在性情上得以陶冶。汉字甲、金、小篆的图画象形是富有色泽的线条造型，所造字体形态都是本着汉民族人生活，从人之形态——人劳作（农耕）——房屋、居住；车马、器具——到日月、雨雪——山水、田园——花木、虫鸟，用象形文直接、形象地表现出汉民族人生活及其所处环境，而天地间自然事物与人类劳作、生活本身就是美的。同时，汉字的表意、表情特征所表现的是自然与人类社会中的真与善，而真、善即美。因此，汉字具有一种“天然、本真、淳朴”之美。而隶书、楷书笔画象形正可隐约表现出人与事物的意态和情韵，体现出一种“婉约”的审美特征。所以汉字使人产生“愉悦、赞赏”的美感。

象形字，在甲骨文中像火焰之形，而在隶书和楷书中也像火焰上升之形，字的形态不仅表现出火燃烧向上的特性，而且给人温暖、兴旺的感受，而这种感受是令人“愉悦、赞赏”的。

象形字，在甲、金文中像一株穗子下垂的谷子形，字的形态表现了庄稼的成熟，沉甸甸的谷穗把上端压弯了，向下低垂，似在凉爽的秋风中轻轻摇曳着，送来谷米的甜香，给人带来丰收的喜悦，而这种感受是令人“愉悦、赞赏”的。

象形字，在甲、金文中像一只直立着的鸟的侧面形，有着尖尖的嘴和细细的脚爪。字形表现出鸟雀玲珑的体态和凌空向上的姿态，使人感受到鸟雀的轻灵与翼然，继而产生“愉悦、赞赏”的美感。

象形字，在甲骨文中像一只燕子形，字形表现出燕子的轻盈、俊俏之态，似在翩翼而飞：“燕燕于飞，差池其羽。”——《诗经·邶风·燕燕》/燕子喜湿润，常翻飞于云雨前后的田野上或水边：“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杜甫《水槛遣心》/“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芳径，芹泥雨润，爱贴地争飞，竞夸轻俊。”——史达祖《双双燕·咏燕》

微风燕子斜

象形字，在甲、金、小篆中，像两根羽毛之形，字形表现了羽毛轻柔而又翩然的形态，给人以“愉悦、赞赏”的美感。羽的本义是鸟雀翅膀上长的长毛，引申为鸟雀或昆虫的翅膀：

「奋羽而飞」“鸿雁于飞，肃肃其羽。”——《诗经·小雅·鸿雁》（肃肃：鸿雁拍打翅膀的声音。）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