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的法朵与《澳门》

文|金姬

朋友送我一张新唱片《澳门》，问：“你知道什么是法朵吗？如果你喜欢法朵，就会喜欢《澳门》这张唱片。”

我曾在数年前听过《我家乡的人们》这首法朵歌曲，从此便深深爱上了法朵这种来自异域的声音。它更像是种属于一人独享的音乐，带上耳机静静聆听，借歌者的忧伤触动听者久违的思绪。

有关法朵

法朵是种音乐体裁，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19世纪早期的葡萄牙里斯本，或更早些时候。法朵融合了阿拉伯、佛朗明哥及黑人音乐素材，诗意的歌词是法朵的精髓，唱着与大海、穷苦生活和生离死别有关的内容，充满着无可奈何的忧郁情感。

法朵有里斯本、科英布拉两种主要形式，分别以它们各自所在的城市来命名。其中里斯本风格的法朵更为人熟知些。

里斯本法朵

里斯本法朵产生于19世纪初的里斯本市井社会。在发展初期，由男演员在街头进行平民化表演，在欢庆闲暇场合常能瞥见它的踪影。后来，里斯本法朵登上了剧院舞台，开始由知名演员、歌手来演唱。

19世纪末，法朵在形式上趋于稳定，用葡萄牙吉他来伴奏的雏形也是在该时期形成的。出生于里斯本的Maria Severa是19世纪最知名的法朵歌手。

20世纪初，借助于杂志、广播的广泛传播，法朵逐渐显山露水，具备了更为广阔的商业前景，演唱法朵的歌手常在一些轻歌剧中进行表演。30年代中期，法朵开始具备了国际影响力。40年代至60年代是法朵的黄金年代，该时期的法朵旋律简洁，注重对声部的刻画，诗意化的表达催生了与爱情、命运和城市生活相关的主题。

50年代，法朵超越语言、文化的障碍，成为世界民族文化的代表，Amália Rodrigues功不可没。她是葡萄牙第一位享誉世界的法朵歌唱家，她将法朵这一葡萄牙民族声乐瑰宝带向了世界，晚年仍不遗余力地在世界各地巡回演出。在她去世后，葡萄牙前首相Antonio Guterres赞美她是“葡萄牙的声音”。

六七十年代，法朵的全球化影响力日益显著，吸收了很多流行音乐与音乐剧的成分。80年代，围绕法朵而展开的思想意识形态争论渐渐终结，法朵在葡萄牙音乐遗产中的中心地位得以承认。Carlos do Carmo是当时最著名的法朵歌手。

90年代，Mísia和Cristina Branco分别在法国、荷兰进行了“世界音乐”巡演，法朵的地位得到了巩固。90年代末21世纪初，涌现出Mafalda Arnauth、Katia Guerreiro、Ana Moura、Raquel Tavares等一大批优秀演员。

现代法朵融合了大量爵士、古典、民谣甚至摇滚等音乐元素，Mariza的“世界音乐”国际巡演奠定了她在法朵舞台的主角地位，Madredeus则是目前最据国际影响力的法朵乐队。

科英布拉法朵

科英布拉法朵与科英布拉大学的学院派艺术风格较为接近，由男性来演唱，歌手和音乐家都身着黑色长袍、斗篷和绑腿的传统套装。

和里斯本法朵一样，科英布拉法朵常用葡萄牙吉他和中提琴（古典吉他）伴奏。Artur Paredes和众多歌手一起彻底革新了科英布拉法朵的曲调与伴奏风格，他的儿子将葡萄牙吉他这种乐器被世人所知晓。20世纪50年代，一场新运动使科英布拉法朵歌手接纳了民谣，开始演唱古典、当代诗歌中的文本。

法朵的伴奏乐器

无论法朵怎样变迁，葡萄牙吉他（Guitarra Portuguesa）是它始终不变的灵魂。

葡萄牙吉他是葡萄牙的民族乐器，12弦，有着中国琵琶一样的梨形外观，音色铿锵，高低音对比鲜明，富有独特余韵，是葡萄牙法朵最为重要的伴奏乐器。而今，随着法朵国际地位的提高，葡萄牙吉他被更多人所喜爱，它的独奏表演形式也日趋丰富。António Chainho是当今最富盛名的葡萄牙吉他演奏家。

有关《澳门》

葡萄牙曾是世界顶级的航海大国，曾租借我国的南方小岛澳门整整三百多年。由于澳门独特的历史背景和地理位置，导致澳门文化成为一种以中华文化为主、兼容葡萄牙文化的多元化色彩的共融文化。澳门不仅因是世界上最大的赌城而被世人所熟知，而是更要让外界认识和欣赏她是一座中西文化融和之城的魅力。

澳门不乏有黄伟麟、龙世杰、陈慧敏等本土流行歌手，有隶属于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文化局的民族管弦乐团澳门中乐团，也有以澳门室内乐团为主组合而成的澳门交响乐团。只是，歌手唱着香港的声音，乐团奏着与内地乐团相似的乐音，都不属于澳门特有的音乐风格。

由跨界作曲家邓伟标担任作曲、监制和指挥，世界华人音乐家协会澳门分会副主席巫少雄先生主奏, 澳门主题文化创意有限公司出品，广东音像出版社在国内出版的唱片《澳门》，共收录了《1553》《妈祖阁》《东望洋灯塔的守望》《福隆旧梦》《圣颂》《塔石广场的周末舞》《岗顶前地之约》《思念停留在黑沙海滩》《黄昏里的议事亭前地》《大三巴惊情》10部与澳门历史文化息息相关的作品，被列入2018广东省“十三五”规划出版项目”《岭南声音档案》内。

将《澳门》塞进CD机，耳畔传来的是蓝紫色的咏叹，那是中国式的澳门法朵。在这张唱片里，你可以听见作曲家创造性地用最富歌唱性的中国传统民族乐器二胡代替了法朵歌手、用琵琶演奏着葡萄牙吉他的音符，和所有现代法朵一样，它融合了多种古典管弦乐与流行音乐的配器手段于其中。不变的是，民谣吉他与即兴的葡萄牙吉他音型贯穿始终，这就是中西文华贯穿交融的《澳门》。

汹涌的海浪声，湍急的弦乐群，恢宏的人声合唱，开篇之作《澳门》用史诗性的叙述方式，再现了数百年前葡萄牙人叩响中国大门逐步占据澳门这座当时尚属广州管辖的南方小岛的风云历史。三百多年来，东西方文化持续交融的历史新章在这部作品里得到了写实性的诠释。

《妈祖阁》以澳门的标志性建筑物为名，高亢嘹亮的高胡与温婉如水的琵琶间的互动对话贯穿始终。乐曲使用了珠三角地区特有的“高堂歌调”作为音乐动机，巧妙地结合了法朵音乐的忧伤与节奏音型，恰到好处地描摹出妈祖阁这一澳门最古老的古刹于苍翠怀抱中面朝大海、似海棠花开、紫烟弥漫、一派祥和的景象。

《东望洋灯塔的守望》是一部充满着缱绻思绪的作品。由葡萄牙人设计的中国沿海地区最古老的现代灯塔东望洋灯塔是澳门在世界地图上的地理定位标志。曲中娓娓道来的叙述式二胡表达，伴随着阵阵轻柔鼓点，宁静而致远，刻画出东望洋灯塔历经百年变迁后仍屹立于大海中默默为航海人士指明方向的充满无限遐思的画面。

《福隆旧梦》描述的是建于清同治年间澳门半岛中区的一条古老街道福隆新街的人文景观。该曲前段选用了珠三角地区特有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南音”著名唱段《叹五更》的前段，演唱者为素有“南音瑰宝”美誉的澳门南音说唱“师娘腔”传承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吴咏梅（1927-2014）女士的历史录音。这也是专辑里第二首有着浓郁珠江三角洲地区特有民间风情的作品，透过富有年代感的“南音”，仿佛置身于这一片曾经热闹繁华却又历经沧桑的街头景象。

《圣颂》是作曲家为中国乐器二胡所撰写的赞美诗。几百年来，西方宗教对澳门的影响随处可见，《圣颂》开始部分的合唱源自用拉丁语演唱的格里高利一世时期的赞美诗《Ecce iam noctis》，全曲也是在此古圣咏的基础上发展创作而成。

《塔石广场的周末舞》是这张专辑里中西方音乐元素碰撞最为激烈的一部作品。贯穿始终的弦乐探戈音型之上，是高胡和琵琶的竞奏，温润与激越的多种乐器交相辉映，生动展现了澳门文化特色新地标塔石广场的今夕盛景。

《岗顶前地之约》整曲略带幽怨的基调。舒展融洽的乐器间对话，波澜不惊的叙述方式，寓意这一处中西人文宗教景观荟萃的小岗向世人作出的百年之约。

《思念停留在黑沙海滩》中的二胡是通人性的，如泣如诉的凄婉胡声，透过“黑沙海滩”这一迷人神秘的自然景象诉说了一段哀愁凄美的爱情故事。

《黄昏里的议事亭前地》是整张唱片里最为欢愉的一部作品。明快的速度搭配中国五声调式的民间曲调，再加以弗拉明戈的热情律动，将议事亭前地这一人们常在此休憩娱乐的澳门文化中心广场在夜幕降临前热闹的文化商业氛围刻画得栩栩如生。

唱片选用《大三巴惊情》作为总结性的收尾作品，是有其寓意的，只因“大三巴”是澳门的象征。宏大的气势，一经开场便与唱片首曲《澳门》形成了呼应。同时这部作品的音乐语言也是最富有古典音乐特质的，明朗坚定的大调式贯穿始终，遒劲有力的弦乐律动之上流动的是化身为斗士的二胡，预示着澳门的明天将更美好。

假如，你未曾去过澳门，那么《澳门》里10首各具特色的跨界之作可以带你一步一景地感受她的人文底蕴；假如，你已去过澳门，那么可以透过《澳门》这张唱片，用另种角度和方式去领略这个小岛独特的中葡混血音乐，解析音乐背后所展现的独有文化。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能听到用澳门人民用自己语言演唱的“澳门法朵”，那将会是属于澳门人自己的歌曲风格，在浩瀚中国音乐中盛开的一朵绚烂之花。

期待澳门，也祝福《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