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陵 墓主生前没有浪漫

2018-04-24 05:23
旅游 2018年4期
关键词:帝陵古柏

墓主为明孝宗朱祐樘和其皇后张氏。朱祐樘是明宪宗的第三个儿子,童年非常不幸,父亲宽幸的女人万贵妃在他生下来时就刻意要他的命,担任杀责的太监复命万贵妃说他死了,万贵妃安下心来,却没想到六年后他又神奇地出现了。万贵妃没能再夺他的命,却一连串要了他生母和养他的门监张敏的命。他能活下来并被立为太子并当上了皇帝也算是奇迹,不知宫斗剧作家们为什么没有把这段历史编上个几十集轰动一下子。他和皇后张氏的合葬墓盛开着一种花,很漂亮。是弥补他生前缺少的浪漫吗?

从康陵出来,我们又回到了串起长、献、庆、裕、茂诸陵的公路上,找到了最西头的泰陵。泰陵已进入修缮的前期筹备阶段,铁栅栏门里,看管陵园的管理人员住的小房子对面还有一所小房子,一看就是临时工棚。明楼和方城城台已搭起了脚手架。

泰陵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棱恩殿废墟上的花。我叫不出那花的名字,它肯定属于草本,茎很高,花朵很大,主色调是粉红色,粉红色的花瓣上又有很多色彩变化,朵朵鲜明艳丽。懂花的人一看就能认出它,它不算稀有品種,我小时候在沟边见过的,怎奈我在花上一直不学无术,是个花盲。我的直观感觉是它属于花中的御姐儿。它不应该是人为栽种而是野生的,长的地方不对劲儿,是散乱地蓬勃地长在只剩下柱础和残墙的殿基上的,鹤立鸡群地烂漫于低矮的野菊花和荒草丛中。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主人公的生活没有浪漫,“终身鲜近嫔御,琴瑟专一”与张皇后“情好甚笃”。他的不滥色滥情,当是与他的生活经历有关,因父亲的情妇日日惊魂,步步惊心,权欲下的女人毒箭防不胜防。他把精力用在了励精图治上,在皇帝位18年,任用正直忠诚的大臣,除早朝晚朝,又推出了每日两次的平台召见这一朝参方式,36岁离世,是否属于过劳死不得而知,一生虽没有太大的成就,但毕竟是留下了贤君和创造了“中兴盛世”的美名。“驾崩”500年后,祀殿废墟上居然野生出如此艳丽的花朵,是否是天意使然,以作为对他的褒奖和缺乏浪漫的补偿呢?

泰陵是在这一天的“野帝陵”访问中唯一看到了神帛炉的陵。明帝陵,每座陵都有配殿,都有与祭祀相关的附属建筑,神帛炉是附属配套建筑的一种。北京十三陵,所有的帝陵陵园都不是完整的,有完整的也是修复或复建的,而绝大多数陵园里的配殿连殿基的痕迹都很难找到了,更甭说配套祭祀设施,一座神帛炉屹立在泰陵方院靠近陵门的一角,有点让人匪夷所思。这座神帛炉应当和长陵那儿的一样,是用彩色琉璃包饰的。琉璃早已不知流到哪儿去了,炉砖全部裸露着,有的地方还出现了显眼的裂缝。尽管如此,它毕竟是帝陵旧有的一座神帛炉而且还算比较完整。泰陵内还有一个与众不同之处,就是多出了一尊香炉。这尊石香炉不在供案上,它在靠近二进院院墙一角的草丛里,没有炉罩,形体与供案上的香炉一样,炉脚是衔环的狮头。众人纷纷猜测为什么会多出来一个。曾经的修缮中没有把替换下来的拿走?若是,那也是清朝时干的事儿。抑或是别的帝陵的,散失后被看到搬到这里来保存了?猜测就是猜测,没有谁给出准确的答案,无法评估与真象距离多远。

对承托明楼的城台,管理人员劝我们不要登上去,我们还是登了。登城台的台阶破损得很严重,明楼上的朽木之朽不逊于任何一座还未曾修整的明楼,远望其顶就是个残瓦覆盖的朽木堆。专业人士能区分出这些朽木哪一部分是彩枋,哪一部分是斗拱,哪一部分是柱头,哪一部分是霸王拳,哪一部分是檐椽、飞檐椽,我们只能笼而统之地看过去,就觉得那些有彩画痕迹的一疙瘩一疙瘩的木质构件原本是很漂亮很好看的,它们现在是倒驴不倒架,除了没了颜色没了漆皮木质裂损以外一如既往地坚守着各自的岗位,春蚕到死丝方尽的不离不弃派头。二进院前的门楼是完整的,这种门楼是清王朝大修时改成的,非专业人员看不出来,听专家说过一嘴两嘴的也讲不清制式有什么不同。门楼与祾恩殿残破的后墙之间那窄窄的空间长着粗硕的大树,是棵古柏,阳光斜照下来给门楼和树干都镀了一层金辉,那金辉让不同的建筑部位和树干有了更加鲜明的特色质感,明暗在光的作用下也格外分明起来,恍惚间我仿佛是身处在郊野一处皇家宅院外的感觉,陡然溢满了浓浓的生活气息,仿佛不会儿会从红墙内的门洞里走出一个老头,他一定是老头,时间离我们那么遥远的这个地方走出来的一定是老头,他举目望着暖暖夕阳下的街外,期盼着什么。景色是暖色调的,期盼也是暖色调的。

我本是在陵中刻意地寻找古柏,我想知道泰陵是否也存在只有古松的现象。结果是古柏在泰陵并不寡见,它们只是比较起茂陵的古柏数量上要少一些也年轻一些,古木文物标志牌上标的二级古木。松树像是比柏树多,松干大部比古柏的干要高,形貌纷繁多姿,它们融着斜阳投射在红墙上的光影使单调平板的红墙有了活跃有了生动。

棂星门汉白玉石柱上的石兽高高地蹲立在柱顶上,该叫它们望君出还是望君归呢?抑或是另外—种名称?总该是有名字的。金色的日晖下绿色的灌丛变了色调的形影与身姿格外惹眼,更惹眼的是从灌丛的包围中挑身而起的笔管条直的棂星门柱,它们自得过分夸张,光秃秃的一派圣洁无暇的样子,烘云托月似地托举着柱头石兽,让石兽更添魅力。不过,泰陵大修工程竣工后,这道景观应该是完全变了样了,不知道棂星门是否照原样复员,起码围裹着的灌木丛应该是不复存在了,它们是时间的装饰品,野生出来,既证明时间的魔力,也证明荒芜在时间的剪刀下还有一种生态的自由奔放美。规制下的人文建筑不需要它们,视它们为多余的存在。它们有可能会成为时间的眼泪流落得无痕无迹。

走出了陵门,回望泰陵,视野中难见明楼的不屈英姿,是那排高出棱恩殿残墙的松树的缘故吗?无字碑与陵门拉得很远,看不到旧貌的泰陵神道,只看到设在无字碑前柏油路边农民摆放的水果摊儿。是有游客常来光顾这座野陵?虽然进不去,铁栅门处看看也好;还是这条柏油路原本就车来车往,不愁有客买水果?据说,泰陵陵址并非吉壤,所依之山已是天寿山外之山,开墓穴时又遇凶泉。但古方士的风水理论谁又能说是得到验证呢?对游人来说,沉重只在逝去的时空中,那是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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