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70年代末期,国内外开始兴起“沈从文热”,许多人都对沈从文及其作品产生浓厚的兴趣,但在这场“沈从文热”中,作为中心人物的沈从文却表现得非常淡泊。
那时,不断有人写信给沈从文,说要研究他的作品,对于众多粉丝的热情,沈从文一律复信劝阻。徐州师范学院《中国现代作家传略》编辑组请沈从文提供他的自传稿,打算给他出一本自传。沈从文拒绝了,他说:“(我)做个‘读者已不大够格,哪还好意思冒充什么‘作家,来应考般写自传,自欺欺人?”由于沈从文坚决不写自传,所以,一直到1980年这套书全部出齐时,也没能收入沈从文的传略。荒芜写了五首诗,题为《赠沈从文同志》,写好后寄给沈从文看,说准备投给报刊。沈从文看过后,立即写信劝阻荒芜,不让荒芜拿去发表,但已经晚了,荒芜已经把这五首诗寄给了报刊。随后,上海《文汇报》、香港《文汇报》和纽约的《华侨日报》都先后刊载,引起了很大反响。沈从文深感不安,他写信给荒芜说:“昨闻一朋友说,你又在为我‘放炮,实在说来,不免使我深感忧惧……捧场叫好,送出去人家总不买账,终究还是不成也……”
1982年9月,沈从文对日本进行了访问,《沈从文全集》第二十六卷中有一张他在东京与日本学者座谈的照片。照片上,他的背景是一块黑板,黑板上是他写的一行字:“我自己意见最好还是研究年青一代的。中国俗话三十年为一代,我作品多经过了两代,所以应当忘记了。”收到《沈从文全集》前五卷的九千元稿酬后,沈从文又补足了一万元,捐赠给了家乡的凤凰县文昌阁小学,在给校长的信中,他写道:“事情极微不足道,希望不要在任何报刊上宣传,反而增加我的不安,和其他麻烦,十分感谢。”后来,学校用这笔钱和县里的拨款,建造了一个图书馆,校方将此图书馆命名为“从文藏书楼”,请沈从文题写匾额,沈从文坚决不同意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只题了“藏书楼”三个字。
1988年,沈从文听说青年学者凌宇正參与筹备一个国际性的沈从文学术研讨会,他十分焦急,立即给凌宇写信阻止:“你目下的打算,万万走不通,希望即此放下痴心妄想……你全不明白我一生,都不想出名……”唯恐这封信起不到作用,4月12日,沈从文又追加一封:“因为你写传记,许多报纸已转载,就打量来一回国际性宣传,我觉得这很不好,成功也无多意义……你和我再熟一点,就明白我最不需要出名,也最怕出名。写几本书算什么了不起,何况总的说来,因种种理由,我还不算毕业,哪值得夸张……”
面对四处兴起的“沈从文热”,沈从文本人非但没有膨胀,反而努力缩小自己,他在给老朋友的信中说:“至于近年来国内外的‘沈从文热,可绝不宜信以为真,‘虚名过实,不祥之至。从个人言,只希望极力把自己缩小一些,到无力再小地步……”
正因为从不为虚名所忧,沈从文才能心无旁骛地潜心于艺术,并创造出了举世瞩目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