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瞻性地预判国家的未来

王迎晖

《最后的武士》一书是迄今为止对于净评估研究的一个较为系统完整的成果，把净评估机构的产生、方法的形成、在冷战中的应用和发展、冷战后的重新调整都较为清晰地展示给我们。

本书提供了二战后美国国防部历史演变的一个内部视角，包括国防战略的沿革、国防机构的变迁、不同时期国防部高官的倾向观点等。除了净评估办公室的历史沿革，我们在其中还读到各位总统、国防部长、其他相关安全部门在历史不同时期参与国防战略制定和决策的真实情况，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了解美国国防变革的窗口。

它还展现了二战后美军高层如何看待国际安全和美国安全、有助于理解美国在国际社会的地位的历史变化;让人们了解国防部高层对于冷战期间的苏联威胁、冷战后的中国崛起、军事革命等一系列重大议题的看法和变化过程。

它还提供了让人们了解美国军事学术和智库建设的一个内部视角。例如，本书记录了兰德公司的产生和发展，告诉我们兰德公司如何从以偏工科的统计学为主的研究机构转变为战略评估和防务分析的智库，又如介绍了马歇尔如何资助外部研究团队，包括白邦瑞等中国问题研究专家的经历。

本书为读者展现了马歇尔个人的思想史和生活史。马歇尔成为一个军事战略家或净评估灵魂人物，其成长经历是不可复制的。幼年时代对军事历史的痴迷，少年时代的博览群书，青年时代的物理、数学、统计学背景，兰德公司的工作经历，都为其成为净评估的灵魂人物打下坚实基础。他的个人婚姻生活也与其学术成就密不可分，前后两任伴侣始终支持他的事业，而且一直非常亲密恩爱，始终坚定陪伴马歇尔并默默奉献。马歇尔一生无子女，把所有精力都奉献给了美国国防事业。

书中介绍，马歇尔的主要贡献包括：构建净评估学术框架;指导了几十个国防专家分析员，支持了白邦瑞等学者长期进行对象国研究;将行为心理学应用于国际关系理论以解释苏联行为;预测到新军事革命;预测到中国崛起及对美国的挑战，等等。

本书做到了真实客观地反映事物的原貌。作者并没有对马歇尔的贡献进行夸大，而是实事求是。例如，马歇尔很早就认为苏联的经济能力并非表面所看到的那样强大，而且其国防负担已经比例远超人们想象，但是马歇尔与当时的国防部长关系并不融洽，所以他的主张并没有成为主流观点。又如，马歇尔尽管指导了许多人，但作者也指出马歇尔并不直接给出建议，而是更多地让手下人去感悟。

但本书也有一些缺憾。冷战期间：在乔治·凯南的“遏制”政策下进行美苏军力评估，是一种竞争分析方法，核心是美国在竞争中所处位置和优势，以及该竞争未来走向何方。那么，冷战后在美国失去主要对手的情况下，净评估有哪些新的意义，方法进行了哪些转型，本书没有提供明确答案。此外，本书也没有展现马歇尔对朝鲜战争、越南战争、海湾战争的看法。

阅读和参与翻译本书，能使人获得诸多启示。

一个国家，应该有一个机构始终居安思危，前瞻性地预判国家的未来、国家面临的威胁和对手。在过去的几十年当中，杰出的战略规划者马歇尔及其所带领的团队，致力于军力平衡的比较（即净评估），始终在寻找方法并逐渐将其应用到军事和政府领域，为决策者提供应对的选项。这些方法如今仍被广泛地使用着。此外，还应有一个超越各利益集团之外的独立评估机构，真正从国家安全出发，坚持批判思维，形成自身决策。

马歇尔有一个突出贡献，就是提出“竞争性战略”，进行“威慑”而非进行战争。冷战期间，他主张美苏竞争战略，最终拖垮苏联。当前，美國仍然致力于一种竞争战略，即“强加成本的战略”，无论是奥巴马的“亚太再平衡”，还是特朗普的“印太战略”，都是以小的代价扰乱中国崛起的环境，给中国强加过高的成本，在东海、南海、台海都是这样。

（作者为国防大学联合作战学院外军系副教授，本书译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