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能源合作：有利于重塑世界能源秩序

程春华

2017年11月美国总统特朗普访华期间，中美签署超过2500亿美元的商贸合同和双向投资协议，其中能源协议金额占半壁江山，显示中美能源关系正在扩展与深化，逐渐由过去的“竞争为主、合作为辅”转变为“合作为主、竞争为辅”。

合作领域不断扩大和深化

石油领域合作产业链扩展

中国的石油需求、资金与技术实力，与美国的资源禀赋、就业需求相契合，推动中美在石油领域合作不断深化。2016年中国从美国进口原油850万桶，2017年将进口570万吨（相当于约4200万桶，截至2017年8月已进口3600万桶），成为亚洲最大的美国原油采购商。美国原油属于轻质含硫量低的高品质原油，更易于中国的炼油厂加工，有助于提高中国汽油质量，降低污染排放。

中美石油领域合作主要集中于墨西哥湾，合作形式正从短期向长期转变，合作环节由原油贸易向油田开发、管道与储运设施建设、项目投融资等领域深化。其中，中石化在美能源投资主要涉及墨西哥湾石油管道、美属维尔京群岛储运设施、炼油厂等项目。墨西哥湾石油管道项目总投资额超过70亿美元，包括从得克萨斯州西部二叠纪盆地到墨西哥湾沿岸建设一条输油管线及一个输送终端，将由中石化、复瑞渤投資商贸公司和私募股权机构弧光资本合伙公司共同建设。此外，三方还在研究扩大美属维尔京群岛圣克罗伊岛菩提树湾码头的大型储油中枢设施，并重启当地一个闲置的炼油厂。2016年9月，菩提树湾码头、弧光资本与中石化签署了为期十年的1000万桶储油租赁协议。从2016年开始，中石化陆续将进口的美国原油运至此处，为中石化提供了就近混合的能力，节省运往中国的成本。

此外，美国阿拉斯加州拥有丰富的油气资源，一直希望打开中国市场。作为距离中国最近的美国地区之一，阿拉斯加具有对华出口的地理优势。2016年7月，中石化曾短期购买阿拉斯加北坡石油。2017年3月，阿拉斯加北坡油田发现近30年最大的陆地油田。近几年来，阿拉斯加油田储量由于多年开采日趋枯竭，全州四分之三的输油管道处于空置状态。如今再度发现大型油田意义重大，将为阿拉斯加衰败的石油工业带来新气象，也为中国参与阿拉斯加石油开发、输送与贸易提供广阔空间。2017年4月，习近平主席应邀前往佛罗里达州海湖庄园与特朗普会晤期间，曾经停阿拉斯加并会见了州长沃克。

天然气领域合作突飞猛进

中国与卡塔尔、澳大利亚在2009至2013年签订的长期液化天然气合同将在2030至2040年左右到期，但中国需要增加进口以满足日益增长的需求。这为美国液化天然气出口商提供了巨大的机遇。虽然相对于澳大利亚和卡塔尔，美国对华出口液化天然气面临航程远、储运成本高、基础设施不够等劣势，但是具有供应安全稳定、便捷灵活等优势。

切尼尔能源公司是对华液化天然气出口的先锋，且后劲十足。自2016年萨宾帕斯液化天然气终端开业以来，切尼尔已经向中国出口了九批液化天然气，但都是短期现货贸易。特朗普访华期间，切尼尔与中石油签署了价值110亿美元的液化天然气长约谅解备忘录，标志着中美液化天然气贸易正由短期转向长期。切尼尔对华天然气贸易的优势在于获准出口许可与基础设施建设快人一步，其另一个终端科珀斯—克里斯蒂将于2019年建成，可率先汇集48个州生产的天然气资源对外出口。得克萨斯液化天然气公司则是对华液化天然气出口的后备梯队。该公司运营位于得克萨斯州布朗斯维尔港的液化天然气设施，一期项目将于2022至2023年启动。该公司已与中国和东南亚客户签订了不具约束力的定期合同，每年累计销量超过310万吨。

此外，特朗普访华期间，阿拉斯加州政府、阿拉斯加天然气公司与中投公司、中国银行和中石化共同签署关于在阿拉斯加联合开发液化天然气的协议，投资金额达430亿美元。该项目由阿拉斯加天然气公司主导，将建设由北坡气田到阿拉斯加湾尼基斯基港的长输管线以及液化厂等设施。同时，中国燃气集团也与德尔芬液化天然气公司签署了合作备忘录。德尔芬公司运营北美开发的第一个浮式液化天然气船项目，计划利用一条现有的海底管道，将美国天然气从路易斯安那州运输至距离该州海岸82千米处的液化天然气深水港，通过浮式液化天然气船从海底管道接收天然气并转换为液化天然气，再通过液化天然气运输船将其运送至进口国。德尔芬公司认为，采用浮式液化生产液化天然气更加环保，且具有成本竞争优势，施工进度更短，效率更高。该项目总投资约80亿美元，预计将在2021至2022年投运营，年出口总容量为1300万公吨。通过此次合作，德尔芬公司计划在项目投运营之后15年内每年向中国燃气集团出售300万公吨液化天然气。

与以往其他西方国家对中国国有企业投资多有戒备不同，此次美国能源市场对中国国有企业深度开放，说明中美能源互信增强。这无疑将产生示范效应，为更多中国国有与民营能源企业开拓海外市场减少障碍。此外，中美在“一带一路”框架内对第三方进行投资合作方面也取得了不少成果。2017年11月9日，中国丝路基金与美国GE能源金融服务公司签署“成立能源基础设施联合投资平台合作协议”，共同投资“一带一路”沿线的油气、电力、新能源等领域基础设施项目。

可再生能源领域合作前景广阔

2017年3月，腾讯投资17.8亿美元购入美国电动车巨头特斯拉5%的股权，以推动特斯拉在新能源汽车领域的研发和生产。11月初，特斯拉宣布未来在中国建厂的计划。除了腾讯和特斯拉的合作，中国万向集团收购美国新能源电池生产企业A123、比亚迪在加利福尼亚州兰卡斯特扩建北美地区最大电动大巴工厂，都堪称中美在新能源汽车领域的合作典范。有分析认为，这些投资合作未来很可能将左右全球新能源汽车的产业格局。在太阳能发电领域，尚德电力、保利协鑫等中资企业对美国的投资，不仅为当地创造了就业、发展了经济，还丰富了其清洁能源利用方式，引领了产业技术进步。此外，民用核电建设也是中美合作的重点领域。在全球核电市场处于低谷的背景下，中国等亚太市场则前景广阔。按照中国核电中长期发展规划目标，到2020年，中国大陆运行核电装机容量将达到5800万千瓦，在建3000万千瓦左右。中国有望成为美国在国际核电市场上的最大买家。

中美合作触角也伸向能源化工、能源金融、技术装备、基础设施建设、上游开发等领域。比如，2017年11月9日，美国西弗吉尼亚州商务部表示，中国国家能源投资集团已签署一项谅解备忘录，将向西弗吉尼亚州的页岩气、电力和化工生产项目投资837亿美元。

新亮点

中美在维护国际能源价格方面具有较大的共同利益。美国具有能源出口国与消费国的双重属性，对油气价格的态度与传统油气出口国不同，并不希望或努力推动价格一味上涨，而是希望其稳定在合适的平衡点，既能带来就业与经济增长，又不至于增加能源密集型行业的能源成本、降低国际经济竞争力。2017年中国已经超越美国成为世界最大的石油进口国，能源消费国的属性空前显著，维护低廉油气价格的诉求尤其强烈。在此情况下，中美能源贸易格局发生转型，之前在国际能源市场激烈竞争的两大能源消费国，逐步变为优势互补的能源供应国与消费国。在中俄西线管道协议谈判趋缓、中亚天然气管道D线推迟落地等背景下，中美签订多个能源合作协议，反映出中国追求来源多元化、利用能源平衡大国关系的考量。此外，与奥巴马重视应对气候变化，加大对风能、太阳能等可再生能源投资不同，特朗普淡化气候变化议题、冷落可再生能源，这从其访华商团中只有一家太阳能企业就可以看出。美国可再生能源行业的政府支持力度下降，急需引进外来资金，这为中国可再生能源领域的富余资金与产品对美转移提供了契机。中美以合作为主的能源关系有利于重塑世界能源秩序，为全球可持续发展做出贡献。

（作者为中央民族大学硕士生导师、北京大学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