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敏
到了腊月,人们就开始忙着准备过年了。
腊月的阳光真忙:洗过的衣服要晒,新砍的雪里红、腊菜要晒,还有腌过的肉和鱼也要晒。骑在梁下一串串黄澄澄的玉米棒儿已经开始想着开春的事了,一千只总也风不干的红红的辣子在檐下渲染着这淡淡的年味。
“砰、砰”,腊月被溜乡卖爆米花的汉子和鞭炮炸成了一个个带响的点,直到守岁那一夜才满天星似的响开了,鸡鸣声与满天画着弧线的礼花共鸣,犬吠应和着,引来一村又一村的惊叹。弥漫的香味迅疾膨胀开去,引来如一只只雀跃的鸟儿一般的孩子。
年味越来越浓,奶奶开始炒瓜子和花生了。我们围在锅旁边看着,这时奶奶会故意将一两颗还未炒熟的瓜子、花生溅到锅台上。在我用手飞快地去抢的当儿,奶奶举起锅铲像要去跟我抢似的:“小心烫着!”我哪里顾得上回话,一眨眼的工夫,我就把瓜子或是花生的仁放到嘴里嚼了。奶奶笑了,我也笑了。
炒好的瓜子花生一时是吃不到的,爸爸会把它们放到“猫叹气”里。当然,奶奶也会在自己的围裙里藏几颗,偷偷地塞给我“香香嘴”。“猫叹气”是一种口小肚大的圆形竹制容器,農家人多半用它存放食品,“猫叹气”意为连蹦带跳的猫瞧着也会叹气的。小时候,我总盼着快快过年,因为只有过年了,“猫叹气”里的东西才会大白于全家,这个从腊月就开始积攒年味的密匣才会在我们小孩子的雀跃声中被打开。其实,里面装的不过就是二斤咸肉、几条咸鱼,还有一些花生、瓜子和糕。
糕和鱼一样,是金贵的东西,它们与“高”“余”谐音,能讨村上人的好口彩,讲究也就多了。年三十家家都煮鱼,且得是红鱼。煮出来的鱼叫“元宝鱼”,光能看不能吃,但每餐得端上桌,餐毕再端回去。糕能吃,但也有时辰。年三十晚上要守岁,一家人围坐在火盆旁,奶奶说一些我们家过去的事情,听多了,我们也就不感兴趣了。那时的我们忙着抓一把玉米在火盆里“炸花子”,花子也有不响的,不响的叫“哑巴”,得赶紧从灰里拨出来。拨出来的“哑巴”很烫,我们用两只小手飞快地传着,然后放进嘴里。我们常常被“哑巴”烫得直吹热气,龇牙咧嘴的样儿逗乐了一家人。子夜,满天星斗似的鞭炮响的时候我们也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我们会从枕旁摸出几片糕,这糕叫“开口糕”,奶奶说吃过糕以后才能讲话。外面的鞭炮又连连地响了,路上的人也多了,门脸红了,灯笼也挂起来了,日日相处的村民见着面就跟好多年不见似的,说的每句话都带着喜气……
如今,我在用笔记本电脑写这篇小文的时候,不时地打开信箱,“ NOUSE”和“E-mail”提醒我有未阅读的新邮件,打开都是网友发来的贺卡。有一位老兄真牛,他一口气给我复制了2018张贺卡。如今,人们有了全新的生活方式,美丽的数字时代给我们的生活带来许多便捷,却少了那难以说清的感觉,那兴许就是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