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纸胜丹青

蔡理

神态各异的京剧脸谱、繁复精巧的窗花，仅凭双手将普通的纸张撕出这些漂亮的艺术品，这可能吗？

带着疑惑，笔者坐在上海海派撕纸传人华兴富的对面，一边跟他聊着，一边看他的撕纸创作。只见他轻轻捻来一张红纸，眯着眼晴，左手按住纸张，控制角度，右手仅凭拇指与食指的互相配合，一撕、一扯、一挖、一抠，用不了一分钟，一只圆眼翘尾、吐着舌头、憨厚活泼的小狗“诞生”了！令人叹为观止。可谓撕纸胜丹青，无笔浑天成。

独门技艺

今年72岁的华兴富，从小就喜欢涂涂画画。靠摆小摊养活全家的父亲，从来不过问他的学习成绩，对其瞎抹乱画的“作品”却很有耐心地欣赏，还时不时地鼓励他，掏出二三分钱让其去买支铅笔。

华兴富9岁时，小学附近的图书馆举办了撕纸画展览，那些飞禽走兽、花鸟虫鱼的巧夺天工的画，竟是作者徒手用纸撕出来的，他觉得十分稀奇、好玩。那时，华兴富也不知该向谁拜师学艺，只是从展台工作人员口中得知作品的主人是一位来自无锡的胡老师。就是这次不经意的偶遇，在他幼小的心灵撒入了艺术的种子。

不知是否是机缘巧合，中学毕业后，华兴富去印刷厂工作。30多年来，他整天与各种各样的纸张打交道，这令他兴奋不已，儿时对于撕纸的情怀再度涌上心头。

晚上下了班，华兴富留在厂里，把多余的边角料拿来做实验，按照自已的感觉瞎折腾。工作之余，华兴富热衷于尝试为同事撕些头像、生肖及吉祥文字等。想不到玩玩撕纸的他，在建厂百年庆的艺术节上，他创作的几幅撕纸画竟获了奖，引来一片惊叹。

在那些日子里，华兴富还有幸得到国画大师潘天寿弟子秦惠亭及水彩画家哈定等老师的亲授和指导，使其得以用心学习素描、水彩画、国画，对油画也下了些功夫，还爱上包装设计，打下了扎实的美术功底。

而真正让华兴富定下心来钻研撕纸并有一股痴劲的，还是在他退休后。在没有人面授示范，也没有影像教学资料的情况下，仅凭儿时残留的一点印象，他经常会跑到上海城隍庙去寻宝，痴迷地站上几个小时，虔诚地看着民间艺人剪纸、捏泥人、做风筝，有时干脆偷学。数以千计次地日夜操练，渐渐地他的双手比上班时还要粗糙，右手大拇指上结出了厚厚的老茧，双手轻微变形，但他不怕苦，不怕难，默默地坚持着。

沪上一绝

辛勤耕耘渐有收获，华兴富撕什么像什么，形象逼真、栩栩如生。他利用彩页、报刊、广告等纸张，凭借对意象的感悟和奇特的想象，徒手撕出各种图案，把原纸张上的色彩与作品有机结合，透露出古朴浑厚的美感，堪称沪上一绝。其创作的脸谱、生肖、舞蹈、吉祥神等十余种系列产品在全国各类民间艺术展演中屡屡获奖，作品被中外人士欣赏收藏。

华兴富有了拿手绝话，但依然每天沉浸在“纸天纸地”里，不断琢磨创新。不仅撕出传统的生肖、喜庆画，还撕出更易为年轻人接受的新潮人物。

华兴富撕纸画“撕”出了上海，“撕”到了日本、爱尔兰等国家。2015年春节，华兴富随上海民间艺术家代表团出访卡塔尔，在中国驻卡塔尔大使馆举办的“中国春节团拜会”上，撕纸技艺惊艳全场，卡塔尔的观众都很喜欢他的手艺，纷纷围在其身边，学习揣摩。

2018年1月，“上海印象非遗展”在美国纽约中央车站进行，华兴富的撕纸艺术展台前被围得水泄不通，许多美国人看到撕纸画都很震惊。一个美国小姑娘看到华兴富用手在纸上撕几下，竟变出一只漂亮的蝴蝶，惊讶得尖叫了起来！

传承有序

也就在這时，已颇得撕纸造诣的华兴富遇到了儿时敬仰的那位胡老师。那天，浦东八百伴摊位前人头攒动，华兴富凑上前去，一幅幅红色的撕纸画静静地躺在那里——相似的构图，熟悉的线条，这不就是小时候领他进门的作品嘛！那一刻记忆被激活了！华兴富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作品的主人——中国美术工艺大师胡立德先生。

带着自己所有的作品，还有一颗忐忑的心，华兴富与胡老师坐在了一起。89岁的胡老先生拿起华兴富的作品，一件一件地看，一言不发。最后，他轻轻归拢了几百件画作：“来做我的徒弟吧，如果你觉得还能从我这儿学到东西的话。”之前，胡立德从不收徒。

在恩师胡立德的悉心指导下，华兴富练书法、练剪纸，深入钻研撕纸技艺。经过4年如饥似渴的学习，华兴富将师傅身上偏北方气质的撕纸风格与南方柔美细腻的特点相结合，创造了海派撕纸技艺，2015年入选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他也成为这个项目的代表传承人。

华兴富担心地说：“相对剪纸而言，撕纸画的知晓度很低，掌握这项技艺的人屈指可数，倘若后继无人，极有失传的可能。”为此，华兴富非常热衷于撕纸艺术的传播与推广，以自己的方式抢救这项濒于失传的传统技艺。几年来，他走进上海许多学校、青少年活动中心、老年大学和社区，开办多种辅导培训班，用通俗、简炼的语言来传授撕纸画的要点和要素，并精心制作了几千个初学临摹样板，让更多的人尽快走进手撕画这个古老的民间艺术。

同时，华兴富还多次参加上海市青少年民族文化系列培训班和上海市慈善基金会献爱心作品捐献活动，使更多的人感悟到博大精深的民族传统文化的无限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