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开了

颜冰洁

冬去春来，姥姥，您家的毛桃树又开花了。

桃花开得多么灿烂呀！含苞的娇羞，怒放的红艳，一簇簇晶莹如红玉，一团团欲燃似晚霞，如梦如幻。“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姥姥，总听大人们夸您年轻时美得跟花儿一样，当年您嫁给姥爷的时候，是不是比这桃花还美呢？

您一直期待着桃花开花，可是，花開两年了，您也走了两年了。

记得十二岁那年，母亲带我去您家时顺路买了几个毛桃。吃完毛桃，您挑了个又大又饱满的核，挑了块地种下了。“姥姥，毛桃并不好吃，还不如种其他品种的好！”您拍拍裤腿上的泥土，慈爱着看着我，“你姥爷以前给我种过一棵毛桃树，花开时，整株都是，很好看。”您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毛桃干你姥爷也爱吃的。”说完，您转身回屋。我看着您踽踽独行的背影，看着院子里那些繁茂的花花草草，想到自从姥爷走后，您独自一个人打理着这院子，花花草草成了您的伴侣。我心里发酸，默默地祈盼着：“毛桃树呀，你赶快开花，赶快开花，你开花，姥姥就笑了！”

后来，桃枝长长，却也瘦弱，桃花更是一朵都没开，连叶芽儿也稀稀落落的，单调极了。“姥姥，它是不是不会开花？”“会的！”您是那么肯定。

在那之后，路遥遥，加上父母忙工作，我忙学习，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能来看您。不知道您是以怎样的心情度过那无数的日日夜夜？那棵廋弱的小桃树应该长成大桃树了吧。

前年冬天，母亲接了一个电话，匆匆带我去看您。还没进屋，远远地就听见人声嘈杂，“是我种下的桃树，轮不到你们来砍。谁说它不会结果不会开花？”您激动的声音里发着颤。“老婶呀，不就是一棵毛桃树吗？钱，村里补贴你。”村里负责规划的大伯无奈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您。“妈，毛桃长成树就不错啦，何必就这么一棵树，还要在这里生气呢？身体要紧呀！您看看您的身体，都快爬不起来了还这么倔！”母亲劝你的话里有责备。您泪眼婆娑，看着母亲。邻居们都这么劝您。“谁也别想着砍它！谁砍了它，我跟谁拼命！”我难过极了，跑到毛桃树下，迎着呼呼的北风，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姥姥，这个世上除了我，还有谁能懂您心里的那份美丽的回忆，那个心底的期盼呢？我跑到毛桃树下给它围上了稻草，心里默默祈求它能不负您的愿望，但愿明年春天就能开花。

在您的坚持下，村主任答应等开春时再移植。

那个冬天实在是太漫长了，您在病榻上整整躺了一个冬天。就在春分到来的前五天，您走了。三月，移植的桃树反而开了花，稀稀落落的几朵，点缀在黑劲的树枝上，倔强而骄傲地绽放着她的美丽。它的骨子里藏有一份坚强，它多像您呀，姥姥！

“花开时，整株都是，很好看。”当年您这么告诉我。

今年这满树的红霞，不就是血液里流淌着一份浪漫的您吗！

“你姥爷以前给我种过一棵毛桃树……”姥姥，当年您这么对我说。

……

“我姥姥给我留下了一颗毛桃树！”我会对我的孩子这么说。

桃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