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大人
据说人上了年纪,容易胖,殷茵这几个月响应这句传言,神不知鬼不觉胖了13斤,另外,她已经三十三岁了。
过去从来不曾为穿衣服烦恼过。手长腿长,任何一件无袖衫和普通仔裤都可以胜任。如今全身穿黑色也有点臃肿感了。尤其在阳光下,变肥这个事实显得更为明显。宽阔的肩,变粗的腰身,在百废待兴的季节里,变得分分钟不能忍受。
她只好开始重新跑步,加入到长跑者的队伍里,甚至在她的匀称的、健硕、喜爱户外运动的男朋友的拉拢下,报名了马拉松。
不亲自参加这样的活动,你不可能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多人有相同的执念。他们像一场雨后忽然从这个城市蓬松的湿土里冒出来的蜈蚣或者是蚯蚓什么的,齐齐挤在了路上。挥汗如雨。有的人穿了新衣服上路,把裆磨破了;有的人来了大姨妈还在坚持—坚持到让大家都看到。
殷茵一方面觉得他们神经质,太教条,自己反正是打打酱油,不会那么拼命;一方面又走完了全程。跑不动,但还是坚持走完了。
或许是闲着也是闲着,沪上也没有什么合宜的活动,她们摩羯座的人喜欢说服自己,来都来了,不要空手而归。
最终,她是拖着沉重而酸痛的双腿缓缓归来的。她瘫在沙发里,差点睡着。是母亲的几声牢骚把她牵回现实。
母亲用方言吐槽了准女婿。原因是她早上曾交代他把阳台上的衣服一并收了,但准女婿忘记了,什么都没做。
“他根本不会记得我说过什么话的,我们说的话对他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只知道敷衍几句。”诸如此类,虽然听不出完整语义,但凭神情就可以感知一二的句子不断从母亲嘴里蹦出。
这段时间以来,她的情绪波动有点厉害。一点芝麻大的事情,也会被放大。
比如搬新家,本来是高兴的事,她自己也累得够呛,但仍有余力点评各位准女婿的表现情况。尤其令她不满的是,她觉得男生没有出力太多,“本来想让他帮着收拾整理,家里还需要彻底清洁,这些活相对艰巨一些,结果你又喊着他开车出去开通什么燃气之类的小事,躲过了做家务活,你就惯着他 吧。”
又比如看到女婿嗑瓜子吃坚果,母亲也不太高兴,“他吃起来根本停不住,而且只顾着自己吃。没怎么觉得他会很关心和在意你。”
听起来这些嫌弃既明显又具体,并且不容辩驳。殷茵只好闭起了嘴巴,多数时候保持了冷静,偶尔怼回去几句,也显得没有什么底气:“那你让我怎么办?”“我现在就选择跟他分手可以吗?”
可母亲听到这种句子反而更加生气了,过去,她是最盼着殷茵早点安定下来的人,如今迎来了稳定的恋情,她又开始挑刺了。挑刺是不由自主的,但也的确没有人经得起这样的挑拣了。像母亲那样无条件对自己好的男人,基本是遇不到了。只能凑合着看看吧。
可惜,母亲仍然不能明白这一点。在她眼里,自己还是像过去那样既苗条又美的女孩子,理所应当被捧在手心。
想到这里,殷茵摸了摸裤兜里的戒指。她还没来得及或者说没有勇气跟他们分享,就在这跑马拉松的人仰马翻的一天里,在走到终点的时候,男友向疲惫的自己求婚了。众目睽睽,她穿着有点丑的运动服,头发被汗打湿了大半,出现了一绺一绺的情况,脸色红成了猪肝色,脚还有点颤抖,忽然置身在了一个不可能称之为浪漫的求婚現场,为了尽快结束这种尴尬,她迅速接下了戒指。只在回家的路上,快进屋的电梯里,悄悄摘了下来,收在了裤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