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机演练外科手术

姚芳沁

滑动一下手指，智能手机屏幕上就会显示出一位正在接受手术的病人的皮肤表面被切开，轻轻点击一下屏幕，皮肤下内部组织层显露出来，再滑动一下手指，一副手术剪刀会出现在屏幕中，准备切入肌肉，在一系列的滑动、点击、拖动操作之后，屏幕上最终显示“你已成功切除了阑尾”。

不要把它与那些仅供娱乐的手术游戏混淆，这款名为Touch Surgery的移动手术模拟应用通过3D模拟图像为外科医生提供专业的外科手术培训。

Touch Surgery于2013年由两名外科医生Jean Nehme和Andre Chow创办。其中，Nehme曾是一名职业美容和重建手术的外科医生，并且拥有伦敦帝国学院外科手术模拟技术的荣誉学位。

私下里喜欢打电子游戏的Nehme希望外科手术可以变得更有趣，并且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优秀的外科医生，而不仅仅是少数人的特权，这是他决定成为一名外科医生的主要原因。在担任美容和重建手术外科医生期间，他就开始考虑如何优化现有的外科手术培训，将手术步骤抽离出来达到简化的目的。

外科手术是一门极为个人化的手艺，每名外科医生都有自己的手术风格和套路，因为没有统一标准，这给外科手术培训造成极大的困难。同时这也让高质量的外科手术的普及变得几乎不可能，因为好的外科手术完全取决于外科医生个人的经验。

Nehme发现，年轻的外科医生在正式进入手术室之前几乎没有任何操练的机会，这就好像让一个没有经过飞行模拟训练的飞行员直接开飞机一样危险。此外，在欧洲，外科医生的工作时間从每周100小时被削减到40小时，这就意味着实习外科医生获得他们所需要的经验和训练的机会更是被大幅压缩。即便是成熟的外科医生，在每次手术之前，也没有任何工具帮助他们演练手术过程。

虽然传统的模拟手术器械对外科手术培训有很多优势，但它们并没有像人们所希望的那样发挥太大的作用。要使用这些模拟手术器械需要合适的设备以及专业医疗员工的支持，那些更贵的模拟手术器械还有很高的维护成本。

Touch Surgery的开发正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

它的培训内容可以摆脱传统外科手术培训固定场地的限制，人们可以在手机上通过点击滑动完成模拟手术操作，这种便携性有助于Touch Surgery快速辐射更大的用户人群。

除此之外，Touch Surgery还能提高手术的安全性，外科医生在正式进入手术室之前可以反复演练评估测试，让他们为正式手术做好最充分的准备，表现得更自信。

不光是外科医生会使用Touch Surgery来自我培训，病人也会收看模拟手术操作。病人们通常对手术会有一定的恐惧和焦虑心理，尤其对一些人来说，一场手术将会是决定其命运的重大事件，因而希望能对自己即将经历的手术知道得更多。

过去外科医生就是上帝，病人的命运都掌握在他们的手中，但现在一场外科手术更像是病人和医生之间共享的合作关系。

虽然Touch Surgery能够起到病人教育的目的，但到目前为止，Touch Surgery还没有一款专门针对病人的产品，他们的目标客户依旧是外科医 生。

“当下人们学习的方式有了很大改变。外科手术的学生只要能够获得手术器械工具，完全可以通过移动技术完成自学。Touch Surgery可以成为他们自学的工具，把手术过程数字化，绘制出每项手术的步骤图谱。”目前担任Touch Surgery CEO的Nehme对《第一财经周刊》说。

这个步骤图谱就是一种认知地图，也就是把一项手术中的所有步骤，配合视觉化的表现，让用户看到它们在病人身上是如何操作的。

“我们希望用户可以使用我们的产品来演练、模拟、培训一项手术中会涉及到的所有步骤，在哪些情况下需要外科医生做出关键性的决策，以及在手术过程中可能会存在怎样的风险。”Nehme说。

他喜欢用地图来作比，从A点到B点可以有多种不同的路线，每次人们选择走哪条路线都有差异，有时某条路线上会出现重大事故或灾难。而Touch Surgery要做的就是把所有这些意外的风险都集中起来，并且把所有的应变手段都包括其中。

在每项模拟手术开始之前，用户可以自主设计手术模式，比如选择自己喜欢的手术台和手术帘，把病人的身体调整到最佳位置等。接下来手术刀就会出现在屏幕中，用户每完成一步操作，模拟手术状态也会实时跟进。

Touch Surgery还设计了测试功能，可以跟踪用户每次在手术演练中的进步程度。它的用户不仅是从事外科手术的新手，也可以帮助外科医生针对高难度的手术，试验一些新的手术技巧。

不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手指和在真实手术环境下拿着手术刀操作的感受还是有很大差异的，Nehme表示他并不是很担心这一点，因为Touch Surgery的主要目的是训练外科医生的大脑，而非他们的手工技术。“在外科手术中，外科医生针对现场情况所做的决策要比他的切割技术更重要。所以在正式进入手术室之前，你必须确定自己的决策路线以及每一步操作会出现哪些可能的情况。外科医生决策水平大约占手术75%的比重，而其技术水平只占25%。通过在模拟手术中的互动式训练，可以让外科医生识别风险，在什么时候你需要注意这根神经，什么时候你要注意这条动脉等等。”Nehme说。

全球70亿人口中有50亿人还无法获得安全的外科手术服务。外科疾病的死亡人数要比艾滋病、结核病以及疟疾造成的死亡总数还要多。Touch Surgery的目标是为了让外科手术以统一的标准在全球实现规模化，实现外科手术培训在全球的平等普及。

也就是说，未来你不需要找最好的外科医生帮你完成一项复杂的脑部手术或是器官移植手术，因为全球的外科手术都能实现统一的高标准和低风险。

为了实现外科手术民主化的目标，Nehme坚持Touch Surgery上的培训内容为免费，公司的商业模式则是通过和医院以及医疗设备厂商合作开发培训内容。

Touch Surgery目前在全球已经有了200万用户，这已经是全球最大的数字化外科手术社区。它还和全球多达160个住院项目达成合作，并成为全球第一个获得认证的移动手术培训应用。斯坦福大学整容科、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骨科、哈佛大学骨科都已经接受了Touch Surgery的培训项目，并且为接受培训的外科医生颁发认证证书。

Touch Surgery目前涵盖了超过150项不同类别的手术，主要包括整容手术、骨科手术、神经手术以及一些常见手术，这些培训内容能得到优先快速的开发主要是基于几位创始人个人的从业经验。

但随着培训内容的扩张，Touch Surgery内部的员工必将无法覆盖所有专业知识，因而会依赖外部咨询。与此同时，Touch Surgery的用户社区的地理范畴也在扩张，目前Touch Surgery已经在伦敦和纽约设立了办公室，伦敦办公室集中技术开发，纽约办公室集中商业开发，美国是Touch Surgery当下最大的市场。接下来，Touch Surgery计划在中国设立办公室，并在一家中国投资机构的帮助下开始试探中国市场。

“每个市场都会有各自不同的手术标准，仅依靠Touch Surgery内部团队的力量永远不可能覆盖全部，但如果把全球的外科医生组建成一个社区，让他们能针对特定的手术交换建议和创新的点子，这可以发挥更大的价值。”Nehme说。

一名外科医生曾告诉Nehme，他在进行一种髋部手术时总会遇到相同的问题，某一血管很容易被意外切到，导致大量出血，后来他发现通过使髋部暂时脱臼的办法可以彻底避免这个问题。有了Touch Surgery的网络，他的这些宝贵经验就能与其他外科医生分享。

用Nehme的话来说，这就像发表医学论文那样，把外科手术在全球发表。通过共享来自全球外科医生的实战经验，帮助外科医生变得更强大，从而为病人的康复提供最佳决策。

Touch Surgery除了将不断扩充产品的内容储量以外，还会更新产品的核心技术，模拟绘图引擎可以把现实中的外科手术案例转換成模拟图像。他们还将把现实案例中的数据加入到模拟操作中，希望技术能让规模化实现起来更容易。

为此，在Touch Surgery的团队中，除了拥有外科手术经验的专业人员外，还有来自皮克斯动画、游戏开发以及用户体验背景的员工。

2017年年初的美国CES消费电子展上，Touch Surgery和增强现实公司DAQRI合作推出了一款新的模拟手术应用，通过使用带有增强现实技术的智能眼镜，用户可以在虚拟手术室内在一个虚拟病人身上完成手术训练，让模拟手术更接近真实。这种将增强现实技术整合入Touch Surgery平台的新功能，目前已经在全球25个专业外科培训项目中使 用。

用户可以在模拟手术训练的过程中实时通过智能眼镜获得指导和反馈，而不用停下来去翻看教科书，这正是许多外科医生提升手术技能和学习最新手术技术所需要的。

Touch Surgery在去年11月的新一轮融资中融得了2000万美元，领投的公司是美国的风险投资基金8VC，这家总部位于美国旧金山的投资基金的创始人也是Oculus VR早期的投资者，后者于2014年以20亿美元的价格被Facebook收购。

这笔新投资将有助于Touch Surgery在伦敦和纽约两地将员工规模拓展到200人，并计划发布一款新的增强现实技术产品Go Surgery。

Go Surgery会是和Touch Surgery并列的产品，Nehme为此成立了一家名为Digital Surgery的母公司，便于今后推出其他与数字化外科手术相关的产品。

Go Surgery会使用微软的增强现实眼镜HoloLens来实况展示真实手术室内的操作视频，并在画面内插入操作指示以及实时点评。

如果把全球的外科医生组建成一个社区，让他们能针对特定的手术交换建议和创新的点子，可以发挥更大的价值。

微软的HoloLens是市面上第一款独立的全息计算机，人们可以与出现在周围环境中的全息影像互动。

具体来说，它能够将图像投射到人眼的视觉范围中，以全息影像的形式出现，这些全息影像还能对人的指令做出反应。微软的HoloLens能让人们以最自然的方式与数字信息互动：其中内置的感应器能够捕捉人眼视觉中心的移动，锁定人眼关注的内容；头部移动的同时，光标也会跟着移动；通过最基本的手势操作就能完成打开、选择、拖拽应用等任务，并且支持语音指 令。

Go Surgery预计会在今年年内推出，它将显著降低外科手术培训的成 本。

其他行业也开始尝试使用HoloLens，利用增强现实技术完成培训，比如NASA就在开发基于HoloLens的增强现实技术，帮助准备进入国际空间站的宇航员培训。

不过也有人担心在真实手术环境中使用增强现实技术可能会造成的风险，如果外科医生过于依赖增强现实眼镜中提供的指令，会让病人们产生不安全感。

Nehme表示目前增强现实技术还处于早期阶段，对他们来说，找到一家合适的视觉化硬件合作方是确保产品最终能否成功的关键。同时他也强调增强现实技术不一定是公司未来的主要方向。“我们定位自己为技术公司，任何有价值的新技术我们都会考虑其在外科手术领域的应用前景。”Nehme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