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惊变

吴常

“爸爸，为什么复活节岛上会有这些巨人石像啊？”小男孩拿着故事书跑去问书桌旁的爸爸。

爸爸摘下了金丝边眼镜：“为什么会有石像啊，我想想……”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听我讲个故事，你就明白了。”

挑战世界未解之谜，从这一刻开始！

他们登上这座孤岛的时候，天边那堆可控核聚变物质组成的“太阳”还在发光发热，只是亮度和几天前他们刚从总部出来的时候相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

“我们必须要加快速度了。”卡洛的声音转化成电磁波直接传递到柯林脑中，柯林的心中一惊。

人造太阳控制中心处于“海底城”的中心位置，如果那里都已经受到“R病毒”的影响，留给他们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年，他们得尽快找到能够替代“海底城”的生存空间。

“你感觉到了吗？”

突然插入的声音打断了卡洛的思绪，是柯林。

“怎么了？”

“这座岛……有点不对劲。”柯林一向谨慎，这句话一出，卡洛条件反射地调出了防护服中的微型红外摄像头。

几乎是同一时间，防护服的通讯设备发出高频噪音，搅得人头痛欲裂，“快关了系统，这是次声武器。”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片刻之后，柯林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监视器前，蓝色荧光照在一只毛发旺盛的大猩猩脸上，它的身后，是一群四脚着地的大猩猩，它们眼中，闪着火焰一般的仇恨。

“族长，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我们不能暴露！”

……

监视器中的画面放大，卡洛他们身上的防护服进入族长的视野。片刻后，它下了决定。

“猢——”

柯林被一种奇怪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他。

大堆的机械零件废料，上面诡异地生出巨大植株，肥大的叶片遮住视线。转过脸去，整面蜂巢一般的外墻前是成群的人类始祖——大猩猩。见他醒过来，中间的那只来到面前。

“欢迎来到我们的领地，我叫艾格，是这里的族长。”用四肢爬行的大猩猩伸出手。

柯林没有伸出手，他盯着艾格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的同伴呢？”

“别惊讶，我们的领地很少有外人进来，我们将你的同伴隔离开来，只是防止发生意外，谅解。”这番解释，听起来冠冕堂皇，实际上就是在向柯林表示，他们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下，别妄想能有什么动作。

赤裸裸的示威！

但是这样的智慧生物，加上能够孕育植物、适合人类居住的环境，如果能了解这群猩猩的秘密，知道它们的弱点，这座孤岛就能变成人类重返陆地的桥梁。

内心激动，柯林面上半点不显，“没关系，我能理解。”

一晃，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这半月里，柯林和猩猩艾格成了朋友。刚醒来时见到的蜂巢式防护罩，领地里随处可见的废旧机械零件，还有防护罩外的沉船和骸骨，似乎都在证明，这片孤岛现在的安宁，是不知名的一只船队或者说是工程队留下的杰作。

“你知道百年前的那场爆炸吗？”和艾格聊天的时候，柯林也曾试图套话。既然当年这支船队靠岸了，甚至连这样一个模拟生态基地都建成了，那为什么基地内没有人类，全是猩猩呢？是它们毁灭了那群人？还是他们进入基地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意外？

艾格晃了晃试管中的淡黄色液体，“如果你说的是一百年前的那场核泄露，我想我们的历史当中有记载。”

“你们的历史？”柯林激动，终于要知道这群高智慧生物是怎么进入这里的了。

“没错，我们的历史。”艾格将试管放回试管架上，“包括人类的历史。”

“那场核泄露之后，祖先就带着族人进入了这里。人类遭遇了灭顶之灾，又回到了海底，我知道你们的‘海底城，一个由强抗压材料建成的虚幻乐园。只不过……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们还要回到陆地？”艾格恢复坐姿的时候，比柯林更大上一圈，它这么问的时候，黝黑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悲伤。

没有想到问题会转回自己这里，柯林有一点心虚，他无意识地把玩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没什么，我们只是想知道陆地上的情况。你知道，通过探测器了解到的总不如自己亲自来一趟的好。”可以让这群猩猩知道海底的“R病毒”肆虐导致石化人口增多吗？柯林想都不敢想。要是真的让这群高智慧生物知道了真相，“海底城”才真正是腹背受敌，人类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猢——”艾格拿细长的指甲抓了抓腹部，“这样啊……”

柯林莫名松了口气。

自从这场谈话之后，艾格就不见人影。

这天，柯林照常从自己那个小小的舱室内出来，发现基地内一片混乱。堆在地上的机械废料已经不知所踪，蜂巢式的防护罩上多了一层灰蒙蒙的东西，地上肥厚的叶子被踩得支离破碎。正中央那块热闹的空地上，如今空荡荡的，柯林注意到地上的脚印，虽然踩得乱七八糟，但都是朝着一个方向。奇怪的是，这种逃难一样的场面，脚印居然不是往外，而是指向最中间唯一遗留的那棵滴水观音的根部。

“它们……全进入了地下！”

那一切都可以解释了，为什么刚上岛时猩猩们可以察觉在外面的他们，为什么这么多天一直找不到失踪的卡洛……这地底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这群猩猩又想干什么？

没花多少时间，他就发现了“电梯”的秘密：原来，“滴水观音”是一部指纹识别电梯，输入指纹，“躯干”部分打开，柯林顺利地进入了电梯。

“您要去往的楼层？”突然响起的女声吓了柯林一跳。去哪儿？这倒真是个问题，但他几乎是在瞬间就想到了，“去监控室。”

“好的。”

幸亏他对艾格的声音还算熟悉，这会儿压低了声音装样子居然没被认出来。看着电梯数字不断增加，他心中越来越惊疑，这群大猩猩究竟想干什么？这地下工程也太过浩大，仅仅是作为逃难所，几十只猩猩需要这么大的地方吗？

“23层到了，直走右拐第三个房间，很高兴为您服务。”机械女声再次响起。

走出电梯的那一刻，柯林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打开监控室的门，发现连一只猩猩都没看到。“难道它们已经放弃了这里？还是我走错了地方？”下一秒，他就看见了房间墙上的监视画面。

雪白的实验室，正中间实验台上像条死鱼一样躺着的，不就是他这些天寻找的卡洛吗？实验台旁边，还有“失踪”的猩猩们，他仔细辨认了下，还是没有艾格的身影。

“能量源还是被它带到了25层的实验室。”

听到猩猩们的这句话，柯林的大脑“轰”一下就乱了。它们说的“能量源”是他和卡洛出来时，博士给的，难道……

“去25层。”

两层楼的距离，柯林往下走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的门打开，他终于明白那些机械零件还有如此庞大的地下工程的目的了，后脊背倏然一股寒意升起。

在他面前的是一台机器，一台巨大的机器。虽然他不知道这台机器的作用，但隐隐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我等你很久了，欢迎光临我的王国。”熟悉的声音响起，柯林这才注意到一直躲在机器阴影里的艾格。仿佛是很满意他脸上惊讶的表情，艾格被绒毛覆盖的脸上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伟大的工程，成功的作品。”艾格的那双大手抚上了机器冰冷的表面，“你在想，这样的机器是用来干什么的？”

“你……”

“知道‘祖父悖论吗？”

“‘平行世界理论，你到底想干嘛？”柯林觉得自己正在一点点接近一个可怕的真相。

“猢……”柯林觉得它应该是想吹个口哨，只是猩猩的习性让这个小小的庆祝动作变得可笑，艾格也注意到了，它注意到了柯林脸上尚未散去的笑意。

“笑吧，再过一会儿，我让你们全成为石像。”艾格脸上的狠劲让柯林不自知地打了个寒颤。

石像？难道……它要毁了基地？

“不错，看来你也想到了。不妨告诉你，海底你们所谓的‘R病毒，其实就是低等生命珊瑚礁适应了核泄漏之后的极端环境进化而来的，沾上就会被石化！要是我从这个世界离开，带着一试管这样的病毒进入未知时空，你猜后果会是什么样的？不过，在我走之前，基地一定要毁了的！让人类和大猩猩一起灭亡，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狰狞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柯林只觉得心寒。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问我为什么？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吗？其实你猜对了，我‘曾经是人类，这个基地是我和我的同伴造出来的。但我没想到，本以为天衣无缝，久了之后才发现，我们的身体在‘返祖，所有的一切都在倒退。倒退你知道吗？鬼知道最后我们是不是要回到单细胞生物，不过现在好了……”艾格拿出一枚戒指，“我一直都在想，你为什么要戴着戒指？直到我找到卡洛的这条项链，看到这上面一模一样的蓝色晶石。”

“那是能量源。”柯林小声喃喃，他眼看着已经疯狂的艾格将晶石放进机器，然后跳进去。

一阵轰鸣声之后，柯林勾起唇角笑了。

“回到过去？再去统治世界？可笑，世界可不会留在原地等你回去找它。毕竟，地球可是一直在转着。至于未来……”

柯林找个地方坐下，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知道，那是病毒正在入侵，他们都将成为这岛上的石像。

“你回不了从前，我们，殊途同归。”新一轮的冰川时代，即将来临。

“故事讲完啦！”爸爸合起笔记本。

“可是爸爸，你还没说呢，那个坏人最后是什么结局啊？”小男孩不明白。

“这个嘛，大概是一条虫吧？或者石頭？管他呢，吃饭的时间到啦。”

时钟“滴答滴答”往前走，你，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