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炮与家族

吴策力

普通中国人乘坐电梯时看到品牌名称Thyssenkrupp（蒂森克虏伯）时没有太多感觉，其背后却具恢宏往事——1999年，蒂森（Thyssen）和克虏伯（Krupp）这对竞争了百年的对手，终于合并成为这家巨企，一度被简称为TK。2009年，德国推出的一部电视剧《克虏伯：一个德意志家族》则是针对那个熟悉的“K”——克虏伯家族。1886年，克虏伯曾为北京至广州的铁路规划供应了1500吨铁路钢轨。对于他们，“地球村”早就不仅是概念。

16世纪，阿尔登特·克虏伯开始从事贸易。1624年，安东·克虏伯接手了家族生意，这一时期适逢三十年战争（1618年-1648年），克虏伯家族终于参与到枪械生意之中。但直到阿尔弗雷德·克虏伯（1812年-1886年）在世时才缔造了近代克虏伯的品牌，所产的大炮曾使俾斯麦在19世纪中叶先后战胜了奥地利和法国。

和威廉二世以及希特勒相关的克虏伯实际上有二——一是出生于1812年的阿尔弗雷德·克虏伯的孙女婿，本来是德国驻罗马公使。但在克虏伯家族当时仅有女性继承人贝塔的情况下，威廉二世促成这桩婚姻，并让男方改姓成为了古斯塔夫·克虏伯。

另一人就是古斯塔夫·克虏伯的儿子阿尔弗雷德·克虏伯（和其曾祖的名一样）。这位“小阿尔弗雷德·克虏伯”出生于1906年，曾参加奥运会皮划艇比赛并获得铜牌。希特勒声称，“未来的德国青年必须身材苗条，像猎狗—样迅疾，像皮革一样柔韧，像克虏伯工厂里的钢铁一样坚硬。”只是，这些比喻没有一个和智力有关。

一战结束后，古斯塔夫曾给谢菲尔德的威克斯公司拍发电报，称克虏伯的每根工业导线一先令三便士，对德战事中一共使用了400万威克斯炮弹，催收这笔价值25万镑的货款。

然而，一战中的失败的确让克虏伯家族经历了痛苦：德皇告别埃森；古斯塔夫·克虏伯被宣布为战犯；工人起义；法国人占领鲁尔区，拆毁工厂……这些，或许都是小阿尔弗雷德此后效忠纳粹德国的原因之一。

到1943年，克虏伯公司直接或间接雇佣的人员已达20万，为德国军队制造大炮、装甲车、坦克、潜艇和各种轻武器。同年，希特勒发布一道史无前例的法令《克虏伯法》，将该企业保留为家族财产。

克虏伯将大炮发挥到极致：古斯塔夫重炮——口径高达800毫米，炮管长达32米，战斗状态全长达53米，全重1488吨，可将重达7吨的炮弹投射37公里。每一枚穿甲弹重达7吨，推进燃料在1.8-2吨。该炮参与了在克里米亚战役对塞瓦斯托波尔的攻坚，是德国陆军将领冯·曼斯泰因晋升元帅的重要“技术支持”之一。

朝鮮战争爆发7个月后，一度被判刑12年的小阿尔弗雷德·克虏伯成为“现实政治”的受益者，他跟60位囚犯一块被释放，在狱中待了不足4年，回到埃森就重整家业。1957年8月，他出现在《时代》杂志的封面上。20世纪60年代初，克虏伯雇员已多达11万，年营业额达到15亿美元。

好景不长，到60年代中期，克虏伯集团共欠下263家银行共计10亿美元。小阿尔弗雷德·克虏伯让独子阿恩特放弃继承权，改组股份公司。他自己于1967年7月30日在埃森郁郁而终。

大与极致，曾是克虏伯家族最热心的追求。他们生产了巨炮；世界上最大的轮斗式挖掘机（14000吨）；可下潜至马里亚纳海沟的潜艇（1960年，11521米）；直径达100米的射电望远镜……小阿尔弗雷德·克虏伯失意的原因则是以“煤炭和钢铁”的经济模式落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