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世强
(1.陕西学前师范学院中文系,陕西西安 710100;2.陕西师范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博士后流动站,陕西西安 710119)
中国古代出现了不少神童,神童是智能超出同龄儿童的个别现象,但又是天赋和童蒙教育中带有共同特点的一个类型。随之产生的神童诗又成为诗歌中一类特殊现象,如此种种值得注意。
儿童的成长有普遍规律,也有打破常规的特例。在中国古代不乏幼年聪慧者,智能超越一般的同龄人,将这类儿童可以宽泛称为神童。神童概念的内含和外延以及行为表现很难给一个准确的定义和划分,特别是研究中国古代神童难度较大。现从一些资料中选择先秦、魏晋、唐、宋时期表现突出的人物作为案例,分析归纳,尝试从他们身上找出一些共同特点。
先秦相关文献记述中,上古时期的神话人物、部落始祖、英雄首领等留下种种传说,对于他们的诞生、成长、英雄事迹进行颂扬。如后稷作为周民族始祖,有栽培五谷的特长,在农业上取得了很大成就,在帝尧时主管农业。在《诗经·大雅·生民》中记载后稷事迹时云:“诞实匍匐,克岐克嶷,以就口食。”[1]437提到后稷出生刚会爬,就显得聪明,能够自己解决吃饭问题,显现出农业天赋,后世多以“岐嶷”形容幼年聪慧。
战国时期,甘罗十二岁,是战国策士。《战国策· 秦策五》:“文信侯(吕不韦)因请张唐相燕,欲与燕共伐赵,以广河间之地。”张唐辞曰……。甘罗曰:‘臣请行之。’ 文信侯叱曰:‘去。我自行之而不肯,汝安能行之也? ’甘罗曰:‘夫项橐生七岁而为孔子师,今臣生十二岁于兹矣! 君其试臣,奚以遽言叱也? ’ ”[2]275甘罗穿梭于吕不韦和张唐之间,见赵王,利用秦、赵、燕之间矛盾,使秦国未用一兵一卒就获得十一城。至《史记》卷七十一《樗里子甘茂列传》中记载:“甘罗年十二,事秦相文信侯吕不韦。……甘罗还报秦,乃封甘罗以为上卿,复以始甘茂田宅赐之。……甘罗年少,然出一奇计,声称后世。虽非笃行之君子,然亦战国之策士也。”[3]2319-2321在司马迁笔下,甘罗功成之后被封为上卿,评价其以“奇计”跻身战国纵横家之列。
东汉后期,社会中出现了一些门阀士族,加之魏晋玄学的兴盛,产生了魏晋风度,出现了许多风流人物,加之人物品评的流行,刘义庆的《世说新语》得以出现。《世说新语》就是魏晋人物的故事集,其中有不少人物非常聪颖,“夙惠”七篇着重写幼时聪慧的人和事。第一篇写陈寔二子陈纪、陈谌听客所言志之无遗;第二篇晋元帝司马睿之子晋明帝司马绍幼年论长安与日远近两次回答不一,但都能自圆其说;第三篇司空顾和与人谈论,外孙张玄之、孙子顾敷回忆主客问答并无遗漏;第四篇韩康伯以熨斗为鉴,告知其母有襦即可,不需复巾军;第六篇晋孝武帝司马曜向谢安释疑;第七篇桓玄除服恸哭。除第一、第五篇没有提及主人公年纪外,其中第二篇晋明帝司马绍、第四篇韩康伯概言“数岁”之外,第七篇桓玄“年五岁”,第三篇张玄之、顾敷均为七岁,第六篇晋孝武帝司马曜“年十二”。记载到“夙惠”篇中的主人公多在五至十二岁之间。
《世说新语》在“夙惠”之外,在“德行”、“言语”、“政事”、“文学”、“方正”、“雅量”、“识鉴”、“赏誉”等类中,也有很多年少聪慧者的描写。比如“言语”中孔融十岁拜见名士李膺时,借相传孔子向老子求教一事,说自己与李膺是“奕世为通好”,并对陈韪反唇相讥。再如《雅量》中记载王戎七岁时与几个小儿一起游戏,看到道边的李树结了很多李子,其他的孩子都跑着去摘,只有王戎认为这肯定是苦李才会留到现在,事实也正是如此。
《三国志》记载了曹操之子曹冲称象和济宥他人的故事。《三国志》卷二十《曹冲传》云:
邓哀王冲字仓舒。少聪察岐嶷,生五六岁,智意所及,有若成人之智。时孙权曾致巨象,太祖欲知其斤重,访之群下,咸莫能出其理。冲曰:“置象大船之上,而刻其水痕所至,称物以载之,则校可知矣。”太祖大悦,即施行焉[4]580。
曹冲称象的故事家喻户晓,他在群臣束手无策之时运用浮力原理解决了疑难,并且宅心仁厚,在严刑峻法下救过数十人。曹冲也深得曹操欢心,甚至曹操有传位之意,但因其十三岁得病而亡,曹操十分哀痛。
至唐代,中国封建社会发展到鼎盛阶段,国力强大,文化繁荣,文人辈出,留下很多文人事迹的记述。从隋唐之际到初唐、盛唐、中唐、晚唐,才华横溢者层出不穷。
隋唐之际的李百药(565--648),字重规。由隋入唐,唐太宗时中书舍人,授太子右庶子,修《北齐书》。《旧唐书》卷七十二《李百药传》云:“李百药……隋内史令、安平公德林子也……七岁解属文。”[5]2571
初唐四杰卢照邻(634?-689)、杨炯(650-693)、王勃(650-676)、骆宾王(619-684?)多有能文擅诗的记载。《旧唐书》卷一百九十上《文苑传上》云:“卢照邻字升之,幽州范阳人也。年十余岁,就曹宪、王义方授《苍》、《雅》及经史,博学善属文。”“杨炯,华阴人。……炯幼聪敏博学,善属文。神童举,拜校书郎,为崇文馆学士。”“王勃字子安,绛州龙门人。……勃六岁解属文,构思无滞,词情英迈。”“骆宾王,婺州义乌人。少善属文,尤妙于五言诗,尝作《帝京篇》,当时以为绝唱。”[5]5000-5006
盛唐及中唐时期涌现出张九龄、萧颖士、刘晏、李泌等人。张九龄(678—740),字子寿,一名博物。李隆基为太子时招揽文士,张九龄崭露头角,李隆基即位为唐玄宗,张九龄成为开元年间的名相,同时又是文学家。《旧唐书》卷九十九《张九龄传》云:“九龄幼聪敏,善属文。年十三,以书干广州刺史王方庆,大嗟赏之,曰:‘此子必能致远。’”[5]3097萧颖士(717——768),字茂挺。曾仕秘书正字、扬州功曹参军等。《新唐书》卷二百二《萧颖士传》云:“颖士四岁属文章, 十岁补太学生。观书一览即诵, 通百家谱系、书籀学。开元二十三年(735),举进士,对策第一。”[6]5767刘晏(718--780),字士安。经历唐玄宗、肃宗、代宗、德宗四朝,主理财政,官至宰相。《旧唐书》卷一百二十三《刘晏传》云:“年七岁,举神童,授秘书省正字。”[5]3511李泌(722--789),字长源。唐德宗时官至宰相。七岁赋方圆动静,《新唐书》卷一百三十九《李泌传》云:
李泌字长源。……七岁知为文。玄宗开元十六年(728),悉召能言佛、道、孔子者,相答难禁中。有员俶者,九岁升坐,词辩注射,坐人皆屈。帝异之,曰:“半千孙,固当然。”因问:“童子岂有类若者?”俶跪奏:“臣舅子李泌。”帝即驰召之。泌既至,帝方与燕国公张说观弈,因使说试其能。说请赋“方圆动静”,泌逡巡曰:“愿闻其略。”说因曰:“方若棋局,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泌即答曰:“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说因贺帝得奇童。帝大悦曰:“是子精神,要大于身。”赐束帛,敕其家曰:“善视养之。”张九龄尤所奖爱,常引至卧内[6]4631-4632。
晚唐时期则有权德舆、令狐楚、韦温等人。权德舆(759~818),字载之。历任起居舍人、知制诰、中书舍人,官至宰相。《旧唐书》卷一百四十八《权德舆传》云:“德舆生四岁,能属诗;七岁居父丧,以孝闻;十五为文数百篇,编为《童蒙集》十卷,名声日大。”[5]4002令狐楚(766--837年),字殼士。历任职方员外郎、知制诰、华州刺史、河阳怀节度使,官至宰相。《旧唐书》卷一百七十二《令狐楚传》云:“令孤楚……自言国初十八学士德棻之裔。祖崇亮,绵州昌明县令。父承简,太原府功曹。家世儒素。楚儿童时已学属文。”[5]4459《新唐书》卷一百六十六本传记载更为确定:“令狐楚……生五岁,能为辞章。”[6]5098韦温(788-845年),字弘育。累迁右补阕、侍御史、翰林学士、吏部侍郎。《旧唐书》卷一百六十八《韦温传》云:“温七岁时,日念《毛诗》一卷。年十一岁,应两经举登第。释褐太常寺奉礼郎。以书判拔萃,调补秘书省校书郎。”[5]4377
唐代政治、经济、文化成就举世瞩目,形成盛唐气象,至今让人赞叹,这与人才济济密不可分。唐代人物如群星璀璨,名家如众峰林立,聪颖少年不胜枚举。宋代继之,成就了另一番景象,社会经济发展卓异,文人如雨后春笋,堪称神童者屡见不鲜。
王禹偁(954-1001),字元之。历任右拾遗、礼部员外郎、知制诰、翰林学士等。《宋史》卷二百九十三《王禹偁传》云:“世为农家,九岁能文,毕士安见而器之。”[7]9793
寇准(961-1023),字平仲。宋太宗太平兴国五年(980)进士,授大理评事、知归州巴东县,历任左谏议大夫、充枢密副使,真宗时期为宰相,力主宋真宗亲征与辽订立澶渊之盟,宋仁宗初贬道州司马、雷州司户参军。《宋史》卷二百八十一《寇准传》云:“准少英迈,通《春秋》三传。”[7]9527
杨亿(974-1020),字大年,历任翰林学士兼史馆修撰、工部侍郎。《宋史》卷三百五《杨亿传》云:“能言,母以小经口授,随即成诵。七岁,能属文,对客谈论,有老成风。雍熙初,年十一,太宗闻其名,诏江南转运使张去华就试词艺,送阙下。连三日得对,试诗赋五篇,下笔立成。太宗深加赏异,命内侍都知王仁睿送至中书,又赋诗一章,宰相惊其俊异,削章为贺。翌日,下制曰:‘汝方髫龀,不由师训,精爽神助,文字生知。越景绝尘,一日千里,予有望于汝也。’即授秘书省正字,特赐袍笏。”[7]10079
晏殊(991-1055),字同叔。十四岁以“神童”应举,赐同进士出身,累官至宰相。《宋史》卷三百一十一《晏殊传》云:“七岁能属文,景德初,张知白安抚江南,以神童荐之。帝召殊与进士千余人并试廷中,殊神气不慑,援笔立成。帝嘉赏,赐同进士出身。……后二日,复试诗、赋、论,殊奏:‘臣尝私习此赋,请试他题。’帝爱其不欺,既成,数称善。擢秘书省正字,秘阁读书。命直史馆陈彭年察其所与遊处者,每称许之。”[7]10195
司马光(1019—1086),字君实。历任谏议大夫、翰林学士、御史中丞,官至宰相。《宋史》卷三百三十六《司马光传》云:
父池,天章阁待制。光生七岁,凛然如成人,闻讲《左氏春秋》,爱之,退为家人讲,即了其大指。自是手不释书,至不知饥渴寒暑。群儿戏于庭,一儿登瓮,足跌没水中,众皆弃去,光持石击瓮破之,水迸,儿得活。其后京、洛间画以为图[7]10757。
黄庭坚(1045-1105),字鲁直。历任叶县尉、教授国子监、秘书丞,屡遭贬谪,卒于流放地永州。黄庭坚是江西诗派作家群重要诗人,书法为宋四家之一。《宋史》卷四百四十四《黄庭坚传》云:“幼警悟,读书数过辄成诵。舅李常过其家,取架上书问之,无不通,常惊,以为一日千里。”[7]13109
宋代经济繁盛,文化高度发展,崇文抑武的国策一以贯之,大量读书人从底层通过科举进身形成庞大的士大夫阶层,加之统治者优待文士,文质彬彬者如沧海横波,关于年少卓异之人的资料汗牛充栋,只能选之一二,管窥蠡测。
从先秦至宋代诸多记载可以看出,神童除了天赋较好外,在行事上一般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见识卓越、善于应对,机智灵活。见识卓越,比如王戎可以在其他孩子争着摘李子时,就判断出是苦李。善于应对,比如孔融为了见李膺说是李家亲属,并找到“亦世通好”的理由。机智灵活,比如司马光可以在千钧一发之际,砸缸救人。这些事例表明神童表现得机敏非常。
第二,博学,读书时超凡的记忆力和理解力。卢照邻十余岁学《仓颉》、《尔雅》、经史,韦温七岁一天可以读《毛诗》一卷,司马光七岁可以讲解《左氏春秋》,黄庭坚年幼时所读之书无不通晓。说明这几人有很强的记忆力和理解力为基础,所以读书既快又好、过目不忘。
第三,善于属文。在上述例子中很多人不同程度地提到善于属文,即能吟诗、写文、作赋,出口成章。杨炯、骆宾王、张九龄年幼都能文;特别提到卢照邻十余岁善属文,王禹偁九岁能文,李百药、晏殊七岁属文,王勃六岁解属文、构思无滞词情英迈,令狐楚五岁能为词章;权德舆四岁能属诗,十五岁为文百篇,编为《童蒙集》十卷。读书之后已经转化为自己涵养,并且能从容表达。
唐宋涌现神童较多,一个重要原因是唐宋科举制度中有童子科。唐代科举中有童子一科,时举时停。童子科在宋太宗时期得以恢复,皇帝也比较重视,比如杨亿十一岁被宋太宗召见授秘书省正字、晏殊七岁受宋真宗召见赐同进士出身。童子科既是选拔神童的方式,也客观上促使神童的出现。
值得注意的是,还有一些儿童超越同龄孩子的行为如孔融四岁让梨于兄长,二十四孝故事中陆绩六岁怀橘遗亲、黄香九岁扇枕温衾等事例更多体现封建伦理中孝悌观念,不在本文论述范畴之内。
在神童的种种表现中,善于“属文”是一个明显的特点,因而也产生了很多与神童相关联的记述。“属文”为宽泛而言,具体到诗与文、赋相比,诗表现更突出一些,并且某些诗更是闻名遐迩,人们耳熟而详。在各类诗歌纪事、笔记中常见神童幼年时的诗歌记载,笼统称之为神童诗。唐代骆宾王“尤妙于五言诗”,其幼年所作《鹅》:“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其为神童诗中著名的一篇。
唐、宋诸多的神童诗,在宋、明时期笔记、小说及综合性文献中较为常见,仅《增修诗话总龟》卷二“幼敏”选编《明皇杂录》、《古今诗话》等资料,辑录共计18人幼时诗歌传闻,仅列四例,做以分析。
唐代刘宴在唐玄宗御前作诗:“明皇御勤政楼,大张音乐。教坊王大娘善戴竿,于百尺上为木山,状瀛洲、方丈,命小儿持绛节出入其间,舞亦不辍。刘晏以神童为秘书省正字,年十岁,慧悟过人。……贵妃令咏王大娘戴竿,晏曰:‘楼前百戏竞争新,惟有长竿妙入神。谁谓绮罗翻有力,犹自嫌轻更着人。’”(《明皇杂录》)[8]66
唐代林杰五岁能诗:“林杰字智用。五岁,与父同遊王仙君坛。父曰:‘能诗乎?’杰曰:‘羽客已登云路去,丹砂草木尽凋残。不知千岁归何日,空使时人扫旧坛。’又谒唐中丞,作《七夕》诗,曰:‘七夕今朝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唐公曰:‘真神童也。’”(《古今诗话》)[8]68
宋代王禹偁五岁作《咏白莲》诗:“王元之内翰,五岁已能诗。因太守赏白莲,悴言元之能与,语于太守,因召,而吟一绝云:‘昨夜三更后,姮娥堕玉簪。冯夷不敢受,捧出碧波心。’又云:‘佳人方素面,对镜理新妆。’守曰:‘天授也。’”(《古今诗话》)[8]69-70
宋代杨亿十一岁作《喜朝京阙诗》:“杨文公,年十一岁,建州送入阙下,章圣亲试一赋二诗,顷刻而成。……盖圣祚承平,神童间出,臣等令赋《喜朝京阙诗》五言六韵,顷刻而成。诗曰:‘七闽波渺漠,双阙势岧峣。晓登云外岭,夜渡月中潮。’”(《古今诗话》)[8]65
整体来看,神童诗的特点是偶发性较强,从诗的风格来讲多充满童趣,显得清新自然。诗成为神童的一个重要表现或者是标志,原因大体还有两个方面:
第一,诗是天然的童蒙启蒙教育教材。自先秦《诗经》、《楚辞》成为诗歌源头,不断发展,并且积累了丰富的遗产,历朝历代留下的经典诗歌也是学习范例。诗本身是重要的启蒙读物,也是童蒙教育重要的切入点。教育的一个重要原则是先易后难、循序渐进,童蒙教育又有着自身的特点,要求形象性、生动性,两者结合,诗成为首选。童蒙在教育之初识字、读诗成为常态,耳濡目染之下,诗的基因和潜质已经打下了良好基础。
第二,诗本身短小精炼,是才学表现的突破口。诗体演变至唐代,格律完善,五七言绝句、律诗定型。诗歌短小精炼的特点尤为突出,往往成为一些场景之下的首选,也是从事写作的必经之路。
神童以及神童诗作为中国古代儿童成长中特殊个例、诗歌创作中独特现象,值得研究,但是也存在诸多的疑难。
首先,神童及神童诗存在“名人效应”下附会的可能。古人中著名人物具有很强的“名人效应”,往往会有很多传闻,将名人幼年时期说的异常聪颖也比较常见,神童及神童诗本身很多就是传闻故事,既很难完全肯定也很难完全否定。比如唐时代的骆宾王不光幼年有咏《鹅》诗,最后下落更是具有传奇色彩。至于时间久远一些的人和事,更难确定。比如先秦甘罗一事。其一,在《战国策》中甘罗十二岁,才能出众,使秦国扩大了疆土。到了《史记》当中增加了甘罗年十二而封为上卿,官位非常高。其二,《战国策》甘罗口中的项橐,在《论语》正文中未见。但是民间传闻中,七岁的项橐以人避让车、车避让城的问题难倒孔子,孔子还向他学习。项橐是否真的当过孔子的老师可以说是一个悬案。但是后世这种说法流传甚广,影响很大。如《全唐诗》卷七百一十九收唐代路德延《小儿诗》云:“项橐称师日,甘罗做相年。”[9]8256宋代之后出现的《三字经》中有“昔仲尼,师项橐。”项橐为孔子师成为了“既定事实”。
其次,神童及神童诗研究资料的局限性及复杂性,导致很多真伪难以辨别。关于古代神童及神童诗研究,存在资料不足的问题,也存在资料芜杂的情况。一方面,唐宋之后关于神童及神童诗的故事日益增多。同时也应该看到,另一方面神童及神童诗有“踵其事而增其华”的趋势。针对神童相关的幼年所作诗文,故事主人公的形状、墓志铭、正史本传多用笼统概括性的话多。传闻中的神童诗和对应的作诗年龄多出现在后世的诗歌纪事、野史笔记、诗话、小说等综合性文献当中。特别是这些资料出现往往晚于故事主人公几十年甚至一两百年,而往往越后出的文献,资料越完整详细,越神乎其神,而恰恰如此,更令人生疑。“如寇准《华山诗》比较有名,但是考察寇准别集、《华山诗》流变及文献来源,此诗很值得怀疑。据传为宋代汪洙所作的《神童诗》有时成为神童诗的代名词,然而《神童诗》既不完全是汪洙童年所作也不完全是汪洙个人所作。《神童诗》是神童诗现象的代表,也是问题的集中体现。”[10]94相关研究资料的时代往往比当事者本人较晚,并且神童诗出现的情境故事性较强,后世陈陈相因,演变近乎为事实。神童与神童诗研究既要有个案分析,又要整体判断,应有严谨的分析和客观的评价。
再次,神童的天赋与后天培养以及成年以后的作为的不确定关系。神童不可讳言有天赋在,但成才脱离不了后天的培养。前文令狐楚五岁能为词章,这也与“家世儒素,楚儿童时已学属文”有很大关系。如果有好的家庭教育以及自身努力,也能为将来有所成就打下坚实的基础,如欧阳修四岁而孤,母亲郑氏以荻草画地教之,以后成为宋代文学大家;再如苏轼年幼时,父亲苏洵游学四方,母亲程氏授书教之,苏轼日后成为宋代文学的翘楚。并且,天赋好也并不意味着与将来大有成就有着必然的联系。一些原本天分较好的儿童,后来成就乏善可陈,如宋代神童蔡伯俙三岁就应童子举,但最终生平没有很大建树;而王安石笔下的方仲永,四五岁时文思敏捷,其父以为“奇货可居”借此生财,没有好好教导,才华逐渐消减,最终“泯然众人矣”。这些都是缺乏持久、正确培养的反面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