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世界的终极情人

2018-04-02 10:57惠潮
延安文学 2018年3期

惠潮,陕西安塞人。鲁迅文学院第34届高研班学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清明》《朔方》《四川文学》等。已出版长篇小说《南庄的困惑》《盲谷》。

多年以前,我在一所大学的哲学系读书。年龄比同年级的人都小,这种情况导致我从入学到四年级基本上就是一个顾影自怜抑或特立独行的人。我还没有恋爱过,虽然我渴望恋爱,但我一直做出一副哲学家对爱情不以为然的样子。

记得第四学年寒假,我在外勤工俭学,没有回到千里之外的老家。每当傍晚来临,在冬天冷冷的天气里,孤独总使我独自一人走进外语学院附近的麻宽湾酒吧。一个人喝酒只是消遣而已,多数时候适可而止。从吧台要来一杯酒,坐在靠窗户的桌子前怡然自得。很快便与年轻的老板熟识,并且很能谈得来。一来二去,使得我对商人有了新的态度,每次喝酒都给我打折,方便时也陪我喝一杯。不久之后,在这家酒吧认识了一个叫甜蜜蜜的女孩子。

老板曾指着离我不远一个人喝酒的她对我介绍过,她是中等艺术学校四年级的学生。所以叫甜蜜蜜,是因为这个女孩子经常一副淡淡的笑容挂在脸上。但我觉得,这淡淡的微笑后面多少有一些苦楚的意味在里面,脸蛋的确漂亮迷人,坐在我对面一小口一小口酌着杯子里的酒。这天,我刚坐下来,她便好像见到熟人似地在我对面坐下来。说实话我是有些紧张,但不动声色。

她掏出香烟给我递来一支,我向她擺摆手。

“不吸烟?”她很是纳闷——我这样一个经常独自喝酒的人怎么会不吸烟。

“从来没有吸烟的经历,看着别人吸烟很是羡慕。”我适时回绝。

“噢……是这样,看来还是个听话的孩子,看你的状态,失恋了不是,要不怎么老一个人喝酒呢?”

“那你呢,不也一个人喝酒吗?”

“可以一块吗?”

“当然可以。”我说。

她招招手,服务生端来一杯烈性酒,她不喝红酒。

碰杯之后,她便喝了很深的一口。然后皱起眉头,嘴像被人用手指捏住扯向前面一样停顿了两秒钟又咂咂嘴,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着她红扑扑的脸,有点忘情,心里猛地难受起来,这么招人喜欢的女孩子,干嘛非得这样作践自己呢?

她优雅地吐着烟圈,动作有点咋咋唬唬,可能是初次见面,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缘故。

“有男朋友了?”我突然冒失地一问。

“嗯,两年前,待我也不错。”

“怎么好?”

“就是……”她四下里偷偷一望,“好到我和别的男人上床他都不会对我大发雷霆。”

“哦,这是对你的好啊。”我感叹道。

“为了我,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每月至少给我五千块生活费,他有的是钱,其它的如果买化妆品,出门旅游等等他都会另外给的。”

“真够好的,他干什么工作?”

“开发商的儿子,就这么简单。”

“钱是他父亲的?”

“但也不能这么说,他是他父亲的司机,助理,明白吗?”

“明白,家族式的产业,儿子明显是在老爸的培养下准备接班的不是吗?”

“就是啊,你的理解能力还不错。”

“三岁小孩也不难明白。”

“是吗?”她咯咯笑起来。

甜蜜蜜个子不高,大概一米六,她对我说自己一米六二,倒也诚实。如果个子再高一些,当模特是没有问题的,以她的身体曲线,不知道会迷倒多少男人,这也是事实。且其本人属于可爱型女孩,让人没有拒绝的理由。作为毕业生,她刚刚二十岁。

于是,话一投机,我们便多喝了几杯,只要想说的话便可以毫不忌讳地大说特说,甚至谈到性话题,她在这方面也是游刃有余。我不禁感到自卑和寒碜,在男女方面,我还是一个冥顽不化的小孩子。但根据书本的经验,还是表现得很在行,一直到晚上九点,我醉意上来,而甜蜜蜜好像还不到一半,我用手撑住额头的时候,她便招手买单,原想推辞,但觉无力,只好由她去了。

“谢谢,”我说,“下回请你,见笑了。”

“没什么,你和我不一样,看你也不是行走江湖的人,属于安分守己的大学生。”

“或许吧,我不能空腹饮酒,每次空腹都必醉无疑。”

“哦,这也是一个人的习惯问题,我几乎任何时候都一样。”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是自豪。

“你住哪儿?要不你先回去,我坐会儿醒醒酒。”

“没关系,我可以先送你回去,我就住附近,一个人没问题的。”

她说着就拉起我,和老板打了招呼就出来了。被风一吹,我醉意尤甚,她招手叫住一辆出租车,刚刚将我扶到座位上,我就人事不省。

醒来后,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幽暗的世界里,这是一个标准的单身公寓,里面一片粉红色,我用力睁开眼睛,看见甜蜜蜜正用拖把卖力地拖着地。

“这是哪儿啊?”我含糊地问了一句。

“我的住处,你吐了一地,我收拾一下,躺着别动。”

她一边说一边自顾拖着地,又问我好点了没有。

“好多了,现在几点?”

“闹钟刚刚敲过,十二点了。”

她说着,将拖把放回卫生间,折身回来坐到床沿上。

“对不起,一个人怎么把我弄上来的?”

“还说呢,上了车就醉得什么也不知道了,一个劲地喊着要回家,问你住哪儿又不告诉我,只好把你弄到我这儿来了。我一手扶住楼梯的护栏,一只胳膊架着你,一步一步地把你扶上来,幸亏是三楼,要不就惨了。”

“谢谢,实在抱歉得很,酒量还不如一个女孩子。”

“这倒没什么,其实看得出你的酒量还是不错的,可能是心情不好的缘故,所以一喝就醉。”

“有些道理,给我一支烟好吗?”我向她伸出两个手指。

“想吸烟啊,可别说我把你给带坏了!”

“哪儿敢,自愿的。”

她抽出两支三五烟,放在自己的嘴上点燃递给我一支。

我只吸了一口便猛咳不止,眼泪都流出来了。我长这么大几乎没有吸烟的经历,不一会儿,整个房间烟熏火燎。她用手在面前扇了几下,将烟蒂熄灭,转身给我倒来一杯水。

“喝点热水会好受一些,别勉强自己,想哼就哼出来,这样会舒服一些,但不要像老年人那样就行。”

“嗯。”我点点头,很夸张地在床上舒展了一下身体。

之后便几口将一杯热水喝下去,胃里没有灼痛的感觉,身体已然恢复过来,脑子里清醒异常。

和甜蜜蜜两人轮流在浴室里洗澡,将一块浴巾裹在身上。她也同样裹着浴巾,只是颜色粉红,而我的则是白色的。甜蜜蜜喜欢粉红色,这从房间的装修就可窥出一二,她那白日里的一袭粉红色的运动衫,洋溢出高中生的气息。

酒后睡了两个小时,感到口干舌躁,便一杯又一杯地喝着白开水,甜蜜蜜则坐在靠窗户的暖气片的沙发上架起二郎腿吸烟,粉红色的浴巾下面裸露着白皙的双腿,在幽暗的室内放出明亮的光泽。我什么都没有想,是因为我不能有任何奢望。坝堤一旦决裂,必将生灵涂炭。而甜蜜蜜本人显得悠然自得,话题杂乱无章,但两人的默契则有增无减。半夜时分,暖气到了最后状态,有好几次我在酒意中想掀开她的浴巾,但这个念头几乎一闪而过。

作为典型的单身公寓,卧室里只有一张大大的双人床,一对小巧的沙发和一只圆圆的茶几。床的对面是梳妆台,也可以坐在前面写字,这如同旅馆的景致,并且是在这样的氛围。

旅馆,一如生命中的起点,我的心颤抖不已。

我不再喝水,去卫生间方便了一下,回来后坐在另一只沙发上。

“上去睡吧,我在这儿坐到天亮就走。”

“不用,我也是夜猫子,经常都这样,功课不多,每天大都是排练,可去可不去,所以养成这个不好的习惯。你今晚没回去,家里不会着急吧?或许正满世界找你呢。”

“家里没人,暂时就我一个。”我即兴撒谎。

“哦,是这样啊,那可太自由了。我可不,表面上自由,男朋友经常打电话问这问那的,两个月前去了外地采购。平时还有我哥哥,见面就教训我,说女孩子家不住学校的集体宿舍,干嘛非得住在外面。其实他只知道我住在外面,却并不知道具体的位置,这样一来方便一些。”

“有人关心不也挺好的嘛。”我說。

“好像是这样,但又不是,总之挺麻烦的。”

我们不再说话,相互沉默了一会儿,暖气下去后,她便在我之前钻进被窝。我裹紧浴巾,她从床铺里抽出一条毯子扔给我。效果并不见佳,半小时后,我向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一样看着她。

“上来吧。”她冲我狡黠地一笑。

我犹豫着站起身,自嘲地一笑。

“傻愣着干什么,冷就上来,别逞强。”

我钻进被窝后,相互将浴巾裹在身上。她面向我,臀部向后,曲起腿,我几乎只用一只被角盖在身上,将被子的大半让给她。

“就这样别动,睡一会儿,明天还要早起。”

我在被窝里向她点点头。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身体躁热难耐,便就势搂住她温暖的身体。她轻声哼了一下,好像已进入梦乡,我从她身上抽出浴巾——其实她的浴巾早就成了床单的角色,伏在她软软的身体上之后,她依旧一副没有醒过来的样子,嘴里嘟囔了一句好像说怕怀孕之类的话。

长久以来,作为学生和单身的我守身如玉,床第之事仅限于幻想而已。我不得要领,在甜蜜蜜主动照顾之下,以及随着心理的需要而使得身体也跟着自然而然地进入状态。很快,我便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

“真是没想到,还是处子之身呢!”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身体如同被抽空一般,只想狠命地陷进床里去。

被动地躺了半小时,激情重新不折不扣地汹涌而来,甜蜜蜜分开光洁的双腿,将它们搁在夜的空气中,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我。这一回,由被动而主动,我几乎心满意足地倒在她身旁,静静地望着她出神。

“怎么样?”我抚摸着她的肩膀问道。

“算是入门了。”她嗤嗤一笑。

“不愧是学舞蹈的,身体真是美极了。”

天快亮的时候,暖气重新供上来。我将甜蜜蜜抱到卫生间的浴缸里,在温热的浴缸里将功课温习一遍。事后,两人躺在浴缸里等待着破晓。

翌年四月初,在麻宽湾酒吧附近又一次碰见甜蜜蜜,这让我感觉很是吃惊,原本我以为和她不会再次相遇。她与一个细高个男人结伴而行,明明看见我又视而不见。我也并没有和她搭讪的意思,萍水相逢,对于不知底里的女孩子,我能说什么呢,虽然她对我讲过她的个人情况,但我一直把它当作一面之词而难以采信。

在经常光顾的酒吧里坐下来喝酒,越喝越觉得索然寡味。正准备离开,看见甜蜜蜜向我走来,又重新坐下,将空杯子放在唇边抿了一下。

“还认识吗?”她说着自顾坐下来。

“不算是陌生人。”我调侃一句。

“中午碰见时没和你说话,没生我气吧?”

“哪儿敢,我不是也没和你打招呼嘛,彼此彼此,也算是心照不宣吧。”

“这倒是实话。”

“喝点什么,今天我请客,算是履行前言。”

“那就不客气了。”

她说着叫来一杯烈性酒,轻酌慢咽,酒后的甜蜜蜜尤其迷人,只可惜这个女孩子太过放浪形骸,但不这样的女孩子又很难招人眼目。

“知道中午为什么没和你打招呼吗?”她问道。

“不知道,我只是以为你把我忘记了。”

“唉……”她叹息一声,“其实被人家养着就是人家的人了,身不由己。如果没和你发生那事,打声招呼也是常情,可我一想在他面前和你打招呼就觉得有点对不起人家,被人家养着又给人家戴绿帽子,想想是有些寒碜。”

“倒也是,人家就是那个细高个男人吧?”

“那还有谁,快四十了,离过婚,有一个孩子跟了前妻。他越是对我好,我便越想离开他。今年开始冷战上了,早晚各奔东西。”

“那间单身公寓就是他给你租的吗?”我问。

“是啊,以我的情况哪儿能租得起公寓?我是家里的寄生虫,哪还敢再有过分之举。他租了公寓给我,我将自己租给了他。”

“倒也难为他对你这么好。”

“我不好吗?”她耸耸肩膀。

“不是那个意思。”

“有个真心对你的男人是件好事啊。”

“原本就是为了钱,同宿舍的女孩子大都在外面有愿意为她们花钱的有钱人,有的只是骗钱花,连碰都不让碰,可那些人还是百依百顺,真不知道他们为了什么?”

“就一个字……”我说。

“怎么讲?”

“贱。”

“有道理,把钱给了女孩子,又不能动人家,真是贱得可以。”

“天下乌鸦一般黑。”我说。

“连你也不例外?”她似乎有些惊讶地望着我。

“别这样看我,我也是男人嘛。”

“看不出,当时为了和同宿舍的人相比,我便和他好上了,他的确给我花了不少钱,想想还真有些对他不住。”

“那就好好对待他,一心一意的。还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嫁给她。”

“做梦,我才不嫁给他啦。”

“为什么?”我随意问一句。

“他问我今年毕业后可不可以和他结婚,如果我觉得自己还小,他可以等一两年。我没有回答,他有些老大不高兴。不过还是给了我一笔钱,说让我再考虑一下,考虑好了给他个话,是或者否就行了。”

“那你考虑了没有?”

“早就考虑好了,我才不嫁人啦。”

“那你嫁给我吧?”

“唉……”她叹息一声,“其实你也不适合我,说到底是我不适合你,怎么会呢?”

她开心地笑出声来,似乎完全把我的话当成玩笑,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却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喝罢酒,两人在街道上徘徊了一回,分手的时候,我在她额头亲吻了一下。

“等我考虑好后就告诉你。”她认真地对我说道。

“考虑什么呀?”我有些纳闷地问道。

“知道你沒有诚意的,刚刚说过就忘记了?”

“对了,是让你考虑愿不愿意嫁给我。”我说。

“嗯……”她点点头。

“没问题,言出必行,只要你愿意。”

“那我上去了,再见!”

“一个人注意安全,再见吧。”我向她挥挥手。

甜蜜蜜说着便走了,她步履轻盈,走路的样子的确很招人眼目。学舞蹈的女孩子,真是了得,我心里感叹一句。

她进了公寓门之后,我便转身离开。这里环境虽不见佳,但其闲适安静却又使人流连忘返,骑自行车的男孩子的后架上坐着将脚前后摇摆的女孩子,她们学着一部电影里的情景,这情景让我很是羡慕。酒馆里飘出浓浓的酒香,四溢在街道上,让人迷醉,在春天的氛围里,一切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正在可能中悄悄进行着。

我在附近一家租赁自行车的行当里租来一辆自行车,在街道上来回兜了几圈,回到甜蜜蜜的公寓前,看到她的房间里亮着灯,我将车子放在门口,跑步上到三楼,伸手敲了敲门。

“没回去啊?”她开门之后有些吃惊地问道。

“一块出去兜兜风,空气真好。”我没有进去,站在门口对她说。

“嗯,可以呀,等我去换件衣服。”

我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两分钟后,甜蜜蜜换上粉红色的运动服,脚蹬一双网球鞋,头发向上扎起,走起路来显得轻快无比。

“够精干的吧?”下了楼梯,她笑着对我说。

“蛮不错的,像个高中女生。”

“要是当初上高中的话,现在也是大学一年级了,可那时候一门心思只想学舞蹈,现在想想当初是有些天真。”

“其实挺好,艺术学校比大学一般专业还好就业呢。”

“不敢想,一出门就被人认为没文化的人。”

等她在后座上坐好之后,我一只脚在地上点了一下,车子缓缓前行,刚开始歪了几下头。

“没问题吧?”她关切地问道。

“当然没问题,你还不到一百斤,放心好了。”

车子上了国道,我几乎没有目的地猫着腰用力蹬着脚踏,车子向前疾驰,甜蜜蜜抱紧我的腰,我明显感觉到了她的乳房的温度。

大概一小时后,我累得气喘吁吁,车子逐渐慢下来,直到自然停下,甜蜜蜜跳下后座扶住我。

“玩命呢,别累坏了到时候找我的麻烦。”

“怎么会,”我用袖子擦一把汗,“你没事吧?”

“没事,骑自行车兜风还是头一回,感觉好极了,我眼睛一直闭上感受着那股冲击力。”

“还行吧?”我问。

“你指什么?”她不解地问道。

“身体啊。”

“当然行,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身体自然不错了。”

“我是指身体的所有的方面。”

“还有哪个方面?”

“那方面。”

“嗯……领教过,真行,这回满意了吧?”

她说着,从背包里掏出纯净水递给我。

我拧开盖子,一口气喝下多半瓶,甜蜜蜜则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像在品酒一样。

“甜蜜蜜,”我叫出她的名字感觉很是别扭,“春天给人的诱惑太多,有没有同感?”

“嗯,或许吧,来自一种遥远的感觉。”

“讲明白一点好吗?”

“比如说草原,春意盎然的季节,草原上会是怎样的景致呢?春天的时候老想着草原。”

“现在带你去。”

“开玩笑啊,现在?”

“是的,跟我来。”

国道下面是一片绿茵茵的草皮,这里有待开发,路灯幽幽暗暗,使得草皮像静谧的夜的背景。

“哇……”甜蜜蜜惊呼一声,两手高举,很快跑到我前面,一到草皮上,便甩掉背包,原地轉了几圈就仰面躺下来。

天空上闪着几颗星星,夜幕张扬着庞大的空间,我几乎只能看见甜蜜蜜脸上洋溢着怡然自得的笑容。

甜蜜蜜身上洋溢的气息和草皮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在春天的柔情蜜意里,我陶醉得不能自已。

我们相拥在一起,语言暂时成了第三者,一切本该发生的事情在春天的怀抱里发生着并发生了。整理好衣服之后,我感觉世界正行进在与身体相反的方向。我和甜蜜蜜在这一头效仿伊甸园里的亚当和夏娃,而世界正在另一头嘲笑着我们。

甜蜜蜜伏在我怀里,呢喃自语,我感觉自己现在搂着的就是上帝赐给我的天使,她容不得自己对此有丝毫的亵渎和不敬。

回来以后,已是夜里十一点,城市白天黑夜地运转,相差无几,生活在城市的人们也不例外。

我退掉自行车领回押金,在公寓门口无声地将她搂在怀里。

“很晚了,回去吧。”她说。

“一个人注意安全。”

“嗯。”她点点头。

立夏以后,毕业生离校的气氛渐浓,在艺术学校门口与甜蜜蜜会面的时候,她身上依旧穿着彩排时的紧身服,这个娇美的身体我已经很熟悉,包括她的腰围是多少我都了然于心。

时候已是下午,我用自行车将她带回公寓,在外面的菜市场买了些喜欢吃的青菜、牛肉、地瓜等。两人坐在阳台上用电磁炉吃火锅,中间还喝了一瓶啤酒。一直到晚上,她将所有杂乱的东西收起来装进一只大大的塑料袋放在门口,公寓有专门的管理人员定时将住户门口的垃圾收拾到楼下那个垃圾桶里。

洗漱后,她趴在阳台上吸烟。我继续喝啤酒,将剩下的一瓶啤酒喝完后,从背后环绕住她的腰。她吐出一口烟,转过头在我脸上吻了一下。

“喂,”我说,“好像已经是夫妻了。”

“嗯,有点这方面的感触,不过恐怕是露水夫妻吧?”她将烟蒂丢进一个用易拉罐做成的烟灰缸。

“好像自己成了市场街的斯宾诺莎。”

“什么斯宾诺莎,不明白。”她说。

“荷兰的一个哲人,他的幸福观就是摈弃世俗的财富、荣誉和感官快乐,要超凡脱俗。”

“那是神仙才能做到的啊。”

“是啊,所以就有个叫辛格的美国作家写了一篇《市场街的斯宾诺莎》,小说讲述了一个叫费其逊的博士,孜孜不倦地三十年如一日地读斯宾诺莎的代表作《伦理学》。他生活在市场嘈杂的环境里,却能因读书和观赏星空而感到快乐,但他凡心未泯,接受了一个姑娘的帮助,终于在爱情中得到另一种快乐。”

“那你是斯宾诺莎吗?”她笑着问道。

“我不是斯宾诺莎,我是市场街的斯宾诺莎——费其逊。”

“男人的情欲啊,真是了得!”她叹息道。

“女人就没有吗?”

“若有若无。”

“恐怕地球毁灭了,人类的情欲还不能灭绝。”我说。

“地球毁灭了,人类在哪儿相爱呢?”

我思索了一下,很认真地对她说:“在床上啊。”

甜蜜蜜听得笑弯了腰。

第二天早上醒来,甜蜜蜜已经收拾停当,说晚上有个演出要彩排,让我一个人睡着,反正是周末。我点点头,看着她走到门口,她拉开门后,又折身回来,将脸蛋凑在我嘴边,我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下,为的是不弄脏她刚刚化妆过的脸。

六月上旬,我与学校签订了留校合同。而当甜蜜蜜告诉我自己怀孕的消息时,我的脑子顿时炸开了锅,久久地坐在她对面没有说话。

起源是那片草地,我想起那个晚上我们在那个草地上的忘我境界,同时我也有意无意地感觉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总是抱着侥幸心理。事实终于站出来说话的时候,我才明白那次草地上的鱼水之欢套在身上的枷锁是多么的沉重。

“放心,没事的。”我终于开口说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是出自自己之口,而这句话又有什么意义呢,甜蜜蜜心里又会怎么看我。

“可是初次怀孕的,去做了吧,导致习惯性流产怎么办?除非以后不再生孩子。”

在麻宽湾酒吧,甜蜜蜜用平淡而合理的语气分析给我听。这一回她没有喝酒,仅凭这一点就当明白这是一个多么懂事的女孩子。

“让我考虑几天行吗?考虑好之后就回答你。”

“没想过要嫁给你,现在也不是在逼你,能明白吗?事情已经这样,逼你也没有用的,我在一定的时候可能会嫁人、生孩子,但绝对不是现在。”

“我明白,你让我冷静地想想,我们俩都得冷静下来,尽量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让你不要受太大的伤害。还有,你肚子里的小生命,他是最无辜的。”

“我可以等,要是你答复得不够及时,我就去医院把孩子做了。你放心,我虽然不是那种安分守己的女孩子,但也明白是非,在快毕业的时候制造出一点新闻对谁都没有好处。”

“谢谢!”我用力握住她的手。

她从我手里接过剩下的一点白酒,苦涩地笑笑,一饮而尽。

我的精神处于麻木的境地,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关于和甜蜜蜜的未来。她腹中已有了我的骨肉,在我还根本不明白婚姻为何物的时候,想来我的骨肉就要来到人世了。

六月下旬,毕业班都在开自己的告别联欢会,我没有心思参加,坐了半小时,在一片哭闹声中悄然离开。

与同宿舍的人借来自行车,带上甜蜜蜜又去了那片草地。中午的时候,天气好极了,我将车子放在一边,在地上铺了几张报纸,两人仰面躺下,甜蜜蜜像一个温顺的孩子将头枕在我的臂弯里。

“马上就要走出校门了。”我由衷地感叹一句。

“应该说马上就告别学生时代了,你在大学当老师,能说走出校门吗?”

“这是两码事,虽然以后还待在学校但从很多方面都有了质的区别,比如在面对社会的时候,约束你的东西相对少了。”

“倒也是,我呢,就去一家歌舞团当个小演员算了,合约的事情已经说好了,一毕业就去报到。”

“还有,”我抚摸着她的肚子,“我们的孩子。”

“你做出决定了?我可不能要孩子,一来职业不允许,再说现在生孩子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她说着便坐起来,满脸紧张的样子。

“那也不能做掉啊,导致以后习惯性流产怎么办?”

“这只是一种普遍情况,但也有特例,我相信自己不会那么倒霉的。”

“等我们工作大半年后,孩子可以生下来,那时候也没什么丢人的事情,我也想好了,毕业后我们就结婚。”

“你说得太现实了,我反倒接受不了,我怎么可能嫁人呢?就是嫁人,也不是现在啊!”

“早晚的事,现在和将来也没多大区别。再说到时候我们两人的收入也可以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倒也是,你说的可都是真话?”她或许以为我在和她开玩笑,瞪大两只眼睛问道。

“绝对不假,很多时候因为结果难以预料,所以必须往好的方面争取,争取你明白吗?就好像一个人快被水淹死了,抓住稻草都可以创造奇迹。”

“不太明白,但现实地讲,我们怎么会走到一块呢?你不在乎我的过去,不在乎我已经做了别人两年的情人吗?虽然我表面上不以为然,但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处在很自卑的状态中,那个人对我很好,并且已经对我纠缠不放,虽然人在外面,但对我的情况清清楚楚。有时候真让我感到恐慌,他就像一个幽灵一样对我纠缠不休。我一个人躺在那个公寓里,晚上老做噩梦,睡得最好的一回就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回。虽然没想到我们会在一起,但当真的在一起的时候,我是那么的有安全感。当我们相拥在浴缸里的时候,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就是马上死去也心甘情愿。只是没想到现在会怀孕,好在这是你和我的孩子,否则我一知道就去医院把他给做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对于那个人,我再也不想见他了。我也早就想好了,我是花了他不少钱,但那也是他自愿的。我对他的回答就是一个否字,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要开始新的生活,要学会自食其力。”

甜蜜蜜越说越激动,直到用手捂住脸泣不成声。起先我只是静静地听她说话,看见她伤心地哭起来的时候,我便坐起身扳住她的肩膀。看着她将刚刚化妆过的脸弄得一塌糊涂,我将她搂在怀里,内疚在这个时候开始猛烈地刺戳着我。

路面上滚滚的车流在我眼里显得茫然若失,只有这草地是宁静而安详的所在。

这是我生命的圣地,它为生命的延续提供了温情脉脉的环境,我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一样在这片草地上接受沐浴和洗礼。甜蜜蜜停止哭泣,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笑笑。

“下礼拜就去医院。”她一边用纸巾擦干眼泪,一边很认真地对我说。

“决定了?”我问。

“只是舍不得,毕竟是我身上的肉啊,但实在没办法,你舍得吗?”

“和你一样的矛盾,当我的生命延续到孩子身上的时候,孩子却突然间没有了,这个滋味不用脑子想都能明白。”

“会怪我吗?”

“会的。”我说。

“毕业后,好好当你的老师,我也会好好生活。我要有新的生活和新的男朋友,虽然我很乐意你做我的男朋友,但你是知道我的过去的,并且还见过那个养我两年的男人。”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是在和我告别吗?”

“倒也不全是,只是突然想这么说,我们,终究是不现实的,你说不是吗?”

“现实的又能怎样,离我们越远的东西,反倒越想去寻找,可有些东西近在咫尺,但又何其遥远。比如生和死,那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可谁又知道死是怎么回事呢?所以活着的人总算是幸福的,至少可以在时间上抗拒死亡的。”

“听不明白,老是什么生啊死的,要我说,人生若有一次告别,那意味着死,若没有告别,那意味着生……”

“太有哲学意味了,这回我真没听明白,重复一遍好嗎?或者,慢慢讲给我听。”

“刚讲过就忘了,随便说说罢了,哪儿有那么多的为什么,看来真不该学什么哲学,老爱在这些问题上下工夫。”

甜蜜蜜说着,从背包里掏出相机,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咔嚓”一下按下快门。几秒钟之后,相片就清晰地显示出来了,照片里的我很自然也很洒脱的样子。我道声谢谢,然后给她也拍了一张。她伸出两个手指,笑容可掬。四顾无人,我原想让人给我们合影,但甜蜜蜜说没必要,将两张放在一起就是合影,背景、时间都相同,我比划了一下,效果果然不错。

下午以后,我们在一起吃过饭,我用自行车将她送回学校,自己一个人回到学校。甜蜜蜜中午在草地上的那番话让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有愧于她,下个礼拜她就要去医院,我是否该陪她一块去?还有,她是否真的算是与我告别呢?我想不至于此吧,毕竟,那只是她在那种激动的情绪下含糊的意思而已,真要以后不再理会我,那我又算是什么呢?我从她身上得到了其他女孩子没有给我的东西,可我竟然没有问她的名字,她自己也从来没有要告诉我她的名字的意思,而她却仅知道我的名字和所在的学校而已,其它的什么都不问。我没有主动将自己的底细告诉给她,或许在她看来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想到这里,我的脑袋开始胀痛不已,在床沿上坐下来,将头抵在枕头上,手指插进头发用力抓住,头痛麻木了一些,但深藏其中的苦闷依旧存在。

许久,我坐直身体,将手按在头上,看着窗外时隐时现的星星,感到自己正处在宇宙不知底里的空间。

毕业生开始陆续离校,七月初,所有的手续都已办毕。暑假,已经很难将之称为真正意义上的暑假。

去了几次麻宽湾酒吧,没有看到甜蜜蜜,距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已有两星期,她或许已经去了医院。到公寓找她也没见着人,或许她现在医院里静养,但又会在哪家医院呢?她也结束了学生生活,并说自己要开始新的生活,果真如此吗?又或许已经是哪个歌舞团的演员了。

在没有甜蜜蜜的日子里,我几乎要将她遗忘。

七月中旬,我一人在麻宽湾酒吧心情淡漠地喝酒。第一杯酒还没有喝完,就有两个头顶上闪耀着国徽的警察向我走来并对我直呼其名。

“是的。”我应道,我原以为他们是要坐下来喝酒的。

“有件事需要你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事?”我直截了当地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去认一个人。”其中一个警察的口气极其生硬,将警官证伸在我眼前。

“那……好吧。”我站起来,将双手伸到他们面前。

“少啰嗦,在前面走,我们跟着就是。”

门口停着一辆警车,没开警灯,口气生硬的那个为我开了后门。我坐上去后,他便坐在副驾驶席上。

警车开往南郊方向,我又向他们打听要我认什么人之类的话。

“到了再说,总之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到达目的地,在一间斗室里坐下,这是典型的问讯室,开车的警官没来,换了一个女警官,英姿飒爽的样子,很像电影里的情景。

她用幻灯片放出一组女尸照片给我看。

“认识吗?”

由于女尸脸色青肿,让人很是瘮得慌,我便摇摇头。

“没关系,等一下。”她说着,又放出一张,这是我的照片,是在那片草地上拍下的,甜蜜密为我拍的那张,然后点击一下鼠标,又放出一张,和我的并列放在一起。

“甜蜜蜜……”我低声说道。

“这么说,你认识她?”女警官问道。

我点点头。

“两个礼拜前死的,死在一家公寓里,被人掐死的,至今没有线索,从她的遗物里发现背景一样拍摄时间一样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她本人,一张是你,我们找你找得很辛苦。”

口气生硬的男警官对我说。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想起六月二十日晚上与甜蜜蜜告别后就再没有见面,并且她还说要去医院把孩子做掉,她去过医院了吗?我只是觉得她并没有死,死是怎么回事,或许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是在想她有没有把孩子做掉。感觉肝区的疼痛明显袭来,用拳头抵住,努力挺住,男警官又说:“死者名叫薛景红,二十岁,中等艺术学校的毕业生,据方方面面的调查表明,你和她过往甚密。”

“是的。”我点点头。

“关于她的死,你有什么要陈述的?”

“没有什么要说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六月二十号晚上,照片上有时间显示,以后就再没见过面,去公寓找过她,没有人在,或许那时候她已经被人陷害了。总之对于她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什么责任?”

“我没能照顾好她。”我说着便低下头。

女警官鼻子里哼一声,取走我的指纹,和死者脖子上的指纹核对一下又摇摇头。

“我说的都是真话,在此之前她还怀孕了……”我说。

“是的,那孩子在她死时还在她的肚子里。”

肝区又开始疼痛不已,我伸出手,问能否给我一支烟抽。

男警官考虑了一下,自己点燃一支,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我面前,我连忙接住。

我吸烟的时候,两人还问了很多话,我一一如实回答。完毕后,他们觉得很失望,让我在上面签字。

刚刚签完字,进来一个女警官对男警官耳语几句。男警官看看我,让我先坐着,三个人同时出去了。

吸烟的时候,我只觉得那烟已经进入了我的七窍和五脏六肺,猛烈地咳嗽了一气,很难明白自己置身何处。甜蜜蜜死了,并且死在自己的公寓里,还是被人掐死的,我只是想象着她是静静地睡着了而已。

不一会儿,审讯我的那一男一女走进来,男警官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可以走了。

“算是打扰你了。”他对我点点头。

“没什么,案子有线索了?”我问。

“有人找上门对这件事情承担责任,指纹吻合,情理也符合,算是证据确凿,水落石出了。”

“凶手是谁?”

“这个你没必要知道,对我们来说事情就算完结了,剩下的交给法院,等法院的判决,你到时候可以去旁听。”

“大致讲讲可好,我没心思去做什么旁听。”

“他是死者的情人,一个年近四十的人,两人感情出现矛盾不能调和,对方就起了报复之心。因为他知道死者已经另有所爱,他还说,只要看见你进了这里,知道事情已经发生就好了,然后他直接来投案自首。这些天他一直盯着你,你前脚和我们进来,他后脚也进来了,并且坦白了一切,想来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啊!”

我沉默着对他点点头。

“回去吧,以后在这方面可得注意,否则会有很多的麻烦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审讯室的,只是感到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脚下轻飘飘的。大概走了半小时后,在附近一家医院的花椅上坐下来,很多病人和陪护的家属在面前走来走去。不远处,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年人将头仰起对着太阳,明显汗水淋漓的样子。

突然间,我的眼泪汹涌而出,我没有用手捂住脸,而是一任它们顺流而下。不多时,一个戴眼镜的老大夫在我身旁坐下来,看我没有回避的意思,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难受就哭出声音来,这样会好受一些。”他很温和地对我说。

我依了他的话,很快便耸动肩膀,哭声使我感到异常陌生,我不明白自己的哭声竟然如此动听,动听得让我有点舍不得停下来。

“个体机能终将老去,这是自然规律,不要太过悲伤。”

我感激地向他点点头。

“是什么亲人在这里住院?”

“是我父亲。”

“他得的什么病?”

“胃癌,医生说再用不了一个月。”

我即兴心安理得地对他撒谎,老大夫又拍拍我的肩膀,叹息一声离开了。

离开医院,我从学校附近租了一辆自行车,一口气骑到那片草地上,将车子扔到一旁,几乎带着哭腔扑到草地上。草地上什么都没有,连我自己都成了不速之客。我为自己唐突来到这里感到不安和内疚。由于体力透支,蹲下来吐了一回,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我久久地躺在草地上,全然不知道远处公路上呼啸而过的车辆。身边没有了甜蜜蜜,没有甜蜜蜜在身边的这个时候,我像在梦境中游走一般。伸出双手,这双手白净而富有男人气息,但已是血跡斑斑。那个细高个男人将手伸向甜蜜蜜的脖颈,目的是要与她同归于尽,而我的双手伸出去要做什么呢?我不知道,不知道,我扯着嗓子用力喊着这句话。

人生若有一次告别,那意味着死,若没有告别,那意味着生。我想着甜蜜蜜六月二十号晚上在这里对我说的这句话,她的话竟然如此具有现实意义。那晚她也说过和我告别的话,谁知竟然遭遇到突如其来的死亡,她被那个细高个男人掐住脖颈的时候,是否想到自己真的会死呢?

甜蜜蜜终究已不在人世,但我一直感到她并没有死,终究有一天还会与她不期而遇,就像我们认识的时候,还有她腹中的小生命。甜蜜蜜成就了一切,惟独没有想到那个要她回答是或者否的男人会将双手伸向她的脖颈。

甜蜜蜜的回答是否定的,否则那个男人不会与她同归于尽,又或许是肯定的,但那个男人容不得她与我交往而断然将手伸向她的脖颈,并且还要将它当成一桩悬疑案欣赏一番之后又挺身而出,让我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将我淘汰出局。

逝者已去,这草地上的草仍在茁壮地生长。它们枯萎以后回归泥土,甜蜜蜜会是这样的吗?

甜蜜蜜……

责任编辑:张天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