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鹰
年末,我照例拿出算盘,噼里啪啦地计算家里一年的收支。先生说我是老古董,不肯接受简易便利的计算机。他哪理解我对算盘的一往情深。这算盘上有外公、父亲和我们姐妹的指痕,有亲人的温度。
我的父亲15岁就到上海五金店当学徒,每天拨拉的是算盘。父亲说,他18岁就当了“阿大”,算盘功不可没。那时,他可以把算盘举到头顶上打,现在应该叫盲打,由此迎来众多顾客光顾生意。
我母亲去世后,我把父亲接到我家住了17年,家里的财政都是老爸用算盘拨拉的。我常开玩笑说老爸“葛朗台数金币”,老爸从来不恼。一打起算盘,老爸就神采飞扬。
父亲说,我外公是宁波一个乡镇的秀才,尤其擅长打算盘,可以左右手同打。当年外公曾举着红木算盘对来提亲的人说,谁能得到我的红木算盘,我就把女儿嫁给谁。
父亲“应聘”时,外公考的是“斤两法”的加减乘除,因为过去一斤十六两,计算起来非常困难。好在父亲在上海学徒练得一手好算盘。因此,考试顺利过关,成了外公的乘龙快婿,得到了外公的红木算盘。我后来常常与父亲开玩笑,说他是被“算盘绣球”砸中的。
有了这段“算盘缘”,就有了我们姐妹四个。小时候我在外婆家,最好的玩具是算盘,会说话后背的儿歌也是“一上一、三下五去二”的算盘口诀。外公有空的时候,捋着白胡须,拨弄着算盘,给我和姐姐讲解。外公还教我们用算盘下棋,每天学珠算的时光是我们的开心一刻。
小学三年级,我们有了珠算课。老师用的算盘很大,珠杆上有毛,挂在黑板上。
我插隊的时候,生产队只有会计会打算盘。有年新稻上场,会计生病了,我自告奋勇要求替班,由此成了小青年羡慕的“白领”。插队七年,我和算盘不离不弃,最爱唱的歌就是《我的算盘好伙计》。
儿子小时候,珠算已不是主课,儿子学习的积极性不高,他只把算盘当成玩具,一点也不珍惜。我父亲一边感叹珠算的失传,一边把算盘收藏起来。
现在,我经历着父亲的过往,我最大的成就是:五岁的孙儿已经会背加法口诀,能从一加到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