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建雄
(中共福建省委党校、福建行政学院 经济学教研部,福建 福州,350025)
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最大的工业国、最大的货物贸易国和外汇储备国。而今中国又走到开放的重要关口,这个“新的重要关头”[1]指的是什么呢?面对全球空间开放秩序的变迁,当前大部分发展中国家的对外开放实践活动被被动地整合进霸权主义设计的线性开放空间秩序,结构性不均衡和轻度抑制倾向明显,中国对外开放面临着重大的机遇和挑战。
从国际视角看,全球经济治理规则和协调机制发生重大变化,竞争方式和国际经济合作模式也发生深刻变化,生产方式由资本空间向非资本空间扩展,在开放的体系中维护国家安全与应对外部风险的难度比以往任何时刻都大。当前全球一体化要素流动的强大需求与顽固的“保护主义”的对立,开放与孤立的冲突,特别是以美国为代表的新霸权贸易主义对现行全球贸易体系构成巨大的威胁与破坏,加上极地、网络空间、外太空等新兴的疆域出现治理的缺失与空白,对新时代中国的开放提出新的挑战,需要有一种既承认地方和局部利益又超越国家政治利益的开放发展理念,世界共同繁荣发展的责任担当需要各国打破传统边界与秩序,超越狭隘的国家利益,汇集多方的开放发展需求与轨迹,重新表述空间的政治和经济发展的开放愿景。从国内视角看,一方面,经过30多年的改革开放,中国经济正处于从引进到引进和走出并重的重大转变,市场、资源和投资的外部性融合局面已经出现了新的态势,需要更大的物理空间和开放的制度支持。另一方面,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传统的内源性增长动力日益衰竭,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催发高质量发展的新动能尚未有效形成,生态环境的约束性越来越强。区域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相对突出,特别是民生领域还存在较多短板,结构性矛盾突出,利益藩篱的固化等,这些需要更深层次的开放来倒逼改革。因此,完善中国对外开放的空间话语权定义,构造符合新时代语境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开放路径,兼容不同利益诉求,共筑人类命运共同体,这是新时代对外开放重大的时代命题。
2013年4月,习近平提出中国将在更深层次、更广泛的层面上提高开放型经济水平,同年10月,习近平再次强调要着力构建互利共赢、多元平衡、安全、高效的开放体系[2]。习近平新时代开放体系具有如下特点。
中国两个百年宏伟目标的实现离不开对外开放,习近平坚持秉承双赢、多赢对外开放合作战略目标,不断提高开放层次和范围。在2014年外交经济会议上他强调构建国际经济新秩序要以合作共赢为核心向度,摒弃冷战思维,创造性地提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理念,以应对国际政治和经济空间的无序杂乱存在的现实。从相关性整体性思维的角度构建一个政治共治、经济互利的开放空间,通过平等协商,捍卫“全球的共同利益”追求“互利共赢”[3],完全超越西方部分国家一直以狭隘国家主义为目的,掠夺、强占、转嫁危机为手段,推行的所谓的全球开放主义。
十八大明确指出要实现以“互利共赢、多元平衡、安全高效”的目标导向改善全球开放模式,这是习近平第一次创造性地提出了“多元平衡”的目标要求。“多元平衡”不但包括实现对外开放目标的多元性,而且还从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和生态的“五位一体”丰富开放的空间维度,经济上特别强调现代服务业的开放发展。现阶段国内外环境是其多元均衡对外开放的基础,沿海与内陆沿边地区优势互补,实现开放领域的多元化与区域协调发展的同步推进。新常态下,中国经济正处于跨越关口的攻坚期,开放还可以带来增长动力来源的结构性优化,以保持经济增长后劲。
“安全高效”折射出习近平新安全观的核心要义[4]。当前,正值中国迈入现代化强国的建设进程和中国日益走近世界舞台中央的新时代,安全的内涵和外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丰富,需要采用系统性思维来全面审视中国目前的国际安全环境。新时期中国面临的国际安全环境主要有以下四点考量:第一是当前全球战略稳定性力量的均衡格局是否可持续,特别是全球主要利益主体之间博弈再平衡;第二是区域性安全框架的柔性度与包容度;第三是当前全球治理体系应对和处置国际安全威胁的能力;第四是中国国内经济运行发展状况对国际安全环境的外溢效应和反弹效应的影响。因此,要清醒地意识到:一方面,国际安全环境的变化无疑对我们有重大的战略机遇;另一方面,外围空间存在更多不可预测和不确定性的系统性风险。必须坚持系统思考和底线思维,充分认识新时期中国的环境变化,全面把握世界发展趋势,这就是习近平“凡事从最坏处打算,向最好处努力”的新安全观要求。
与“安全”相对应的是“高效”,二者是辩证统一的。一方面,在实践中通过“高效”与世界各国深化开放合作,互利共赢,强化政治互助,厚植信任基础,提升开放的安全边际。另一方面,在安全的前提下建立更紧密的合作联系,积极发挥国际组织的作用,参与制定国际规则、遵守和维护国际规则的有效性、支持世界货币体系的改革等,促进开放的效率。正如习近平强调:“中国将推动亚太经合组织启动自由贸易区进程,制定自由贸易区的路线图,积极探索管理模式,探索新的开放路径。”[5]
开放发展是世界共同关注的问题,习近平立足中国实际,开拓和创新对外开放的实现路径,形成开放发展的中国经验。
完善世界开放的发展体系需要新的理念。2015年习近平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是总结了党的十八大以来对当前世界开放格局的深刻认识和进一步深化开放战略布局的重要构想,通过不同社会制度和不同文明的对话协商,促进共生共存、共荣共发展,为更高层次的全球开放合作提供了可行的实现路径。习近平指出:“世界上的事物越来越多地要求各国进行讨论和共同努力,建立国际机制,遵守国际规则和追求国际正义已成为大多数国家的共识。”[6]过去200多年全球化进程使资本、商品、信息、人才在各国间大量流动,加速了各种多元文化和文化体系之间的对话与交流。与此同时,在全球化时代,“蝴蝶效应”频频出现、气候变暖、环境污染、金融危机、暴力恐怖和难民潮等全球性问题日益突出。人们意识到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共同利益,强化了全球开放协作意识,呼唤与之匹配的新时代人类共同发展的规制治理。只有共同发展才能使资源得到公平合理利用的可能,只有共同发展才能为解决全球性问题提供开放的发展环境,共同发展是实现互利共赢的前提,这是建立在全人类共同利益基础上形成的共同价值理想。
在坚定秉承中国开放的历史进程的基础上,十八大以来我国不断加强与各国、各地区的合作,创新开放领域,针对不同对象,构建多层级的“全球伙伴关系”,“朋友圈”不断做大做优,已经与全球大部分经济体建立不同类型的伙伴关系,基本形成多层次、全方位的开放合作模式。“全球伙伴关系”是新时代的全球开放合作共赢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是创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一条务实的途径。“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以墨西哥为例,习近平充分挖掘中国与墨西哥战略伙伴关系的发展潜力,推动中国和墨西哥升级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提高中墨双边合作水平。在处理与欧洲国家间经济开放合作方面,非常重视深化中欧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夯实与德国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同法国建立长期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与荷兰建立中荷开放务实的全面合作伙伴关系,这些务实有效的措施极大地丰富了“全球伙伴关系”的实践内涵。
在2018届亚洲博鳌论坛年会上,习近平宣布了一系列扩大开放的主要措施,其中最重要的是积极扩大进口,从过去出口创汇的“卖全球”到今天的扩大进口的“买全球”。改革开放40年后的中国积极扩大进口不仅是遵循经济发展规律的必然选择,也是新时代中国开放的战略选择,彰显了中国坚实的经济实力,是经济追求“内外平衡”战略选择,也是中国高质量开放发展的有效途径之一。
首先,扩大进口有利于弥补日益稀缺的资源短板。任何经济体都有自己的长板和短板,如果不开放,不与其他经济体进行资源配置,其经济发展将大大受阻。中国是一个资源相对短缺的国家,特别是过去长期粗放式发展带来的资源高消耗和对环境的过度破坏,致使发展的环境与资源约束越来越强。因此,根据中国目前的资源现状,充分利用国外市场和资源,适度进口是必然的选择。例如,就石油而言,中国对石油的外部依赖已经达到60%~70%,如果单纯依靠国内生产,必然会受到资源储量和环境治理成本的限制,因此扩大进口显然是次优条件下的策略优选。其次,扩大进口有利于缓解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人民是发展的起点和归宿,增加进口将有助于满足人民的幸福和改善他们的生活。这一点可以从两个层面来理解:一方面,扩大进口是适应消费升级趋势的必然选择。目前,随着人们生活水平和收入的提高,对优质商品和服务的需求曲线与现有的供给曲线存在一定程度的背离。在这种情况下,积极扩大进口可以改善供给侧,缩小需求与供给的乖离,从而更好地满足人们对美好生活的需求。另一方面,进口合适的商品和服务会带来更多的消费者剩余。从国际贸易条件分析来看,目前消费者从外国制造商进口的产品中获益大于国内生产商所遭受的损失。国内生产者剩余的减少小于消费者剩余的增加,因此总体福利是增加的。最后,扩大进口有利于促进国内市场竞争,提高产品和服务质量。积极扩大进口意味着更多优质的产品、服务和企业将进入中国,这不仅会加快中国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也会增加国内市场的竞争程度,进而打破部分行业的过度保护,有利于建立公平有序的市场秩序,激发市场活力。
2014年12月,习近平在政治局集体学习时强调自由贸易区战略要加快推进[7],之后,又作出建设自由贸易港的决定,支持海南逐步探索、稳步推进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的建设,把中国对外开放推向一个新的高度。以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作为深入开放的突破口,学习借鉴国际自由贸易港建设经验,不再以传统转口贸易和加工制造为重点,而突出发展现代服务业和高新技术产业为主导,更加强调机制创新与开放体制的探索实践,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充分激发社会主义制度的活力和创造力,完善更高层次的开放型发展形态。
“一带一路”倡议不仅是开辟新时代开放的现实途径,也是中国经济发展的新引擎之一。首先,“一带一路”倡议为中国转变经济增长方式、重塑全球产业链提供强大动力。目前,我国大部分产业的技术含量和附加值还不够高,处于全球价值链的中后端,真正成为全球巨型跨国企业的数量相对较少,全球定价能力和全球标准体系尚未形成。凭借国际间深度的产能合作,中国可以更好地发挥其比较优势,充分盘活强大的基础设施包括电力、工程设备、电信和其他行业的建设能力、技术经验和资金,提升其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逐步培育全球竞争优势。其次,“一带一路”为沿海地区和中西部地区的协调发展提供了巨大的机遇。中国改革开放始于沿海,逐步由东向西推进,虽然内地和边疆在对外开放方面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总体上开放程度仍落后于沿海地区。“一带一路”的建设不仅仅大大改善沿线国家的基础设施,也为中西部地区的开放提供了政策红利。例如,连通中欧“一带一路”的节点城市上有32个城市,其中大部分在我国西部地区,如重庆、成都、武汉、郑州、西安和兰州等;与此同时,已有5个自由贸易试验区落户在中西部地区,加上设立跨境经济合作区和边境经济合作区,这些都大大促进了中西部地区的区域经济发展,加快形成沿海与内地联动发展的开放格局。最后,“一带一路”倡议为多元化的全球伙伴关系提供了分工协作平台,为探索全球治理新模式提供载体。现代经济增长的根源在于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改革开放以来,经济的快速发展得益于中国抓住第三次全球化浪潮,积极融入国际市场,参与国际分工的历史机遇。但在这个进程中也造成我国形成相对单一的贸易模式和贸易对象,边际效益与规模效益都呈递减趋势。因而,要积极通过“一带一路”扩大我国的经贸合作对象范围,提升市场的整体规模,实现沿线各国资源整合,促进开放经济向更加多元的方向发展,同时也为各国积极探索、试验、改良全球治理提供公共载体。
习近平新时代对外开放思想系统总结了十八大以来我国开放的发展实践,深刻把握时代发展态势,准确把脉开放过程的症结,其理论成熟度及对现实问题的解释力和指导作用都是巨大的。新时代对外开放思想不是空洞的理论,它植根于中国的开放和发展的实践,是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对外开放的发展新经验。
习近平新时代对外开放思想是对马克思开放思想的科学总结和实践深化。该理论体系在对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等领导人关于开放理论和实践探索的基础上进行继承和发扬,丰富和发展了具有新时代特征的开放理论体系。1956年,毛泽东在论“十大关系”中强调“自力更生、援外为辅”,打破了帝国主义国家的长期封锁,有效地维护了国家的独立和主权,一个相对独立完整的工业和国民经济体系逐步建立起来;党的第二代领导人邓小平科学地回答了一系列开放的时代问题,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什么要开放以及如何实现开放等,创立了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开放理论;经过江泽民、胡锦涛等领导人的发展和逐步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对外开放理论在指导中国对外开放的具体实践中取得了巨大成就。
邓小平对外开放理论建立在当时的生产力基础之上,用具体实践证明了只有开放,中国才能发展;江泽民的开放理论强调市场的作用,大力实施“引进资金、技术和先进管理经验”等开放政策;胡锦涛进一步深化我党的对外开放理论体系,“内外联系”和“互补优势”政策取向得到加强;在指导、设计新时代的对外开放实践中,习近平的开放思想注重开放政策的顶层设计,谋求各国利益的“最大公约数”,创新开放的实现路径,为开放提供安全、税收、交易等政策制度支持,这具有鲜明时代特色的开放制度总设计将使中国在开放的世界舞台上采取主动,实现更好的发展。
在当前全球多边体系面临诸多不确定风险之际,世界期待强有力的“中国方案”与“中国智慧”。习近平新时代对外开放思想为开放型世界的发展提供强大的理论指引,大量的实践创举为汇聚各方利益提供发展实践平台,一带一路、自由贸易港建设进一步深化了全球开放合作实践模式。正如习近平所指出的,在发展创新与联动和利益融合方面,中国正在努力塑造全球开放的体系[8]。对中国而言,新时代的开放已经形成了陆地与海洋、东部与西部之间联系的开放格局,在解决中国对外开放发展中不平衡、不充分的空间布局矛盾发挥着巨大的作用。正如习近平所说,中国努力发展全球连通性,使世界各国实现联动增长和共同繁荣[9]。这些顶层设计理念和具体实践都为全球致力于开放发展的国家提供现实经验参考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