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健：希望观众忘掉我

韩浩月

在刚刚结束不久的第八届北京国际电影节天坛奖颁奖礼上，有一个人没有获奖、没有发言，却赢得了全体起立鼓掌的待遇，成为整场活动最受瞩目的人，他的名字叫李雪健。

当天的情况是这样的：演员胡军在为本届天坛奖最佳男主角开奖时，重点没有放在获奖者身上，而是放在了颁奖人李雪健那里。尽管在场的人对李雪健都很熟悉，但胡军充满感情的发言，还是感染到了大家。于是，人们用通常给予“终身成就奖”获得者的待遇，起立鼓掌，向李雪健致敬。

而李雪健，这位很酷的老头，只是低调地完成了他的颁奖任务，并没有就此多言。在那刻，他遵循了以前说过的一句话，“我想讲的话，都在我演过的那些角色上”。

熟悉李雪健的观众，了解他的风格。在公众场合，包括在采访镜头面前，极少见他侃侃而谈。而到了作品里，却每每能看到他大放异彩。李雪健的演技总是令人忍不住拍案叫绝，他为什么能够如此真切地把角色形象呈现出来？这仿佛是一个不解之谜。

李雪健不会像有的演员那样，吐露表演的秘密，或许在他看来，表演并无秘密可言。作为一位在现实生活里尝遍酸甜苦辣的人，角色或是他对外倾诉的最好通道。2000年，李雪健曾被查出患有严重疾病，就在所有人认为他将要离开演员这个行当时，他奇迹般地康复，而他认为活着最有幸福感的事情，就是吃上剧组的盒饭。他曾说：“只要我不死，我就要一直演下去，希望今后的观众把我忘记，只记住我演绎的那个角色。”

李雪健希望观众忘记他本人，他自己也努力地想要藏在角色的后面。就连采访他的记者，也隐隐地能感觉到这位老人的不安，但你永远无法开口，向他问询经历。也许正如他自己所说——想要知道李雪健的故事，通过感受他饰演的角色就足够了。每一个角色的惶恐、紧张、愤怒、悲悯……都是真实的李雪健。

胡军在介绍李雪健时，使用了这样的形容，“他正在维护演员的尊严”，他是“榜样的力量”。李雪健的确是在用演员的职业尊严、老艺术家的严格自律来要求自己，但是，在主观上，李雪健并不见得将此当成自己追求的目标。演戏，是他寻求与自己交流、满足自己的一种方式，这也是所有伟大演员都具备的内在驱动力。如果没有這股驱动力在，只是为了达到外界要求的某种标准，演员就不会真正实现“物我两忘”的最高表演境界。

在列中国演员的“老戏骨”名单时，会有一串长长的名字，但把李雪健放在他们中间，还是会发现——他之所以成为中国唯一一位获得主流影视奖项“大满贯”的演员，不是因为他追求高，志在必得，恰恰相反，而是他姿态低、生活与观念皆简朴，奖项是表演这份事业额外的馈赠。如此，李雪健才能成为无可替代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