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喜芝 刘文江(.山东省工艺美术协会,.山东特殊教育职业学院,山东 济南 500)
不同于现代社会,中国乡土社会是以一种“并无具体目的,只因在一起生长而发生的社会”的面貌出现的社会形态,可以说这是一个“熟悉”的社会,也有人称之为“熟人”社会。从人与空间关系的角度看,它是非流动性的,从人与人之间的空间安排来看,它具有孤立与分离的特征。这是指生活在一个聚居社群的人相对于外界而言。在这一种社会形态中,在一起生活的群体中的人们是熟悉的,但各个不同的聚居群体间是陌生的,造成了一种既紧密又松散的形态。这也是《老子》中“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对乡土社会人际关系最恰当的形容。
通常在历史教科书中都会指出,土地所有权问题,是中国历代封建王朝兴亡更替的主要矛盾。没有土地,农民将失去生活的基本保障,除了揭竿而起,别无生路。如果手中握有土地,即使生活困苦,多数农民还是要固守这份田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勤耕作,世代传家。农民固守土地,终其一生,很少离开。所谓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在农业聚落,即乡村形成之后,由于人口缺乏流动性,农村生活具有很强的地方性,熟悉的人,熟悉的土地,熟悉的生活方式,一切都是周而复始的。在这种强烈的“熟悉性”下,乡土社会中人与人关系的交流并不是基于“对契约的重视,而是发生于对一种行为规范熟悉到不假思索时的可靠性”。乡土社会中,人们因彼此熟悉而相互信任,人与人的关系并不需要契约来保障。因为契约的强制只能滥觞于陌生人的关系之中。
农人固守土地而居,形成“熟悉”的社会,在这样的社会中,人与人、人与物之间的关系因“熟悉”而成为“俗”,常“习”之。这些“俗”因熟悉和信任而毋须以契约来固化,于是形成所谓的乡土本色:一个礼俗社会。既然是乡土本色,那就和泥土分不开,泥土成为艺术表达的媒介,被人手捏成泥塑,一点点构建成民间的乡土本色。因此,在创作陶土人物的生活场景中,泥塑作品生动地展现了农民种植粮食、收获、运输、农耕、加工劳动的情景。农夫推着满载农家肥的推车,农夫带着担子搬着农家肥来到这里施肥,犁、耙、种着种子,男人们忙得吃不回来吃午饭,女人们拿着竹篮,把食物直接送到地上。在热火朝天的农场里,收割回来的谷子铺在地上,打谷子、扬谷子、手摇风车呼呼作响。
在乡土社会中,文本并不是传达情感的唯一方式,声音、动作、神态同样也可以被赋予特定的意义,成为一种表达和交流的方式。当空间的障碍使人们无法面对面地交流时,文字的作用就很明显了。如果对空间的封锁不是问题的时候,也就是说人们可以面对面地彼此交流时,文字就成为一种交流的累赘,不再是唯一的方式,因为人们很少选择现场写字的方式来进行交流。相反,声音、神态、动作可以准确、生动的交流。乡土社会的特点之一就是空间的相对封闭,乡村生活里的生产、生活区域往往相距不远,人们可以经常见面,于是交流上使用文字也就不多,使用声音、表情、动作来直接交流更符合乡土生活的特性。乡土社会是个面对面的社会,因而,创作泥塑人物的神态夸张,动作幅度偏大,这正是基于生活在乡土社会中的乡民们,生活空间相对封闭,声音、动作、表情可以进行准确、生动的交流。
在乡土社会中为求稳定,男女关系存在着一种形式,就是男女有别,男女之间不发生激动性的感情。这并不是指的男女之间授受不亲的有形的隔离,而是指的心理上的,男女之间不必求同,“男女在行为上按着一定的规则经营分工合作的经济和生育的事业,他们不向对方希望心灵上的契合”。
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一书中写到:“夫妇大多是用不着多说话的,一早起各人忙着各人的事,没有工夫说闲话。出了门,各做各的。妇人家如果不下田,留在家里带孩子。工做完了,男人们也不常留在家里,男子汉如果守着老婆,没出息。有事在外,没事也在外。茶馆,烟铺,甚至街头巷口,是男子们找感情上安慰的消遣场所。”创作泥塑人物中的人物形象有拿着烟斗的老汉和倒茶的汉子,这反应了乡土社会中人的娱乐消遣方式,以及展现了一个社会阶层中夫妻关系的缩影。
人是社会性动物,在社会生活里人们彼此之间产生各种关系,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决定了人的社会属性。认识一个社会,必然要求我们了解这一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结构,一个人与人之间的界限怎样划分的问题。
在西方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以团体划分。团体界限分明,团体内的人享有共同的权利和义务,团体外的人与此无关。这是社会生活中人与人关系的一种格局,费孝通先生称之为“团体格局”。在东方传统社会下,社会生活中人与人关系呈现为另一种格局,费孝通先生将之概括为“差序格局”。所谓差序格局,是指社会生活中人与人关系呈现为重叠交错的人际网络,这个网络以个人为中心,是以血缘或地缘关系为原则而延展出的同心圆体系,中心势力越强,同心圆的层次和范围就越广,与其他同心圆的交错重叠也越多,由此形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网络。简单说,差序格局就是一个以己为中心的推浪格局。
总之,乡土中国的一大特点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呈现为差序格局,差序格局就是以己为中心推衍出的由一根根私人联系构成的网络。这样的差序格局带来的人际关系网络,在乡土社会尤为明显。在泥塑人物的场景化创作中,乡土社会的差序格局贯穿其中,成为创作的重要因素,泥塑人物的场景构建中,以血缘或者地缘关系为原则,这意味着可在场景中加入更多的人物元素来丰满,使场景更加生动并充满生活情趣。
中国是一个人口大国,农村人口占到80%以上,在耕地面积比较少的情况下,存在着大量的富余劳动力,成为“隐形失业”人口。而由于我国工业化的进展,城市发展快于农村,城乡收入差距不断扩大,不仅在生活条件、福利待遇等方面,都优于农村人;同时,城市经济的迅速发展不断刺激更多工作岗位的产生。这样在经济利益的驱使和就业机会的吸引,出现了农村劳动力进城务工的现象。造成了大量的空心家庭,大量的农村中青年外出务工,带走了青壮年男子,农村家庭的“核心”被抽空,“空心”家庭增多,老年人比重增加,传统的庭养老模式受到冲击,家庭养老危机严重,同时形成了农村庞大的留守子女群体。
对这一社会现象的思考,反应在泥塑人物的创作中,泥塑人物以老人和孩童为主体进行创作,背着孩童的老人、在老人膝下玩耍的孩童等等,都展现出农村中青年进城务工,造成了大量的留守子女群体和空巢老人的社会现象。
艺术创作基于乡土社会的特性的同时,并表达的内心感受,泥塑创作视为一种彰显和突出艺术个性的精神创作活动。由于历史与社会文化背景的影响等,主
要表现题材多为乡土社会的人和物,包括这一类型与人的生活密切相关的飞禽走兽,样式质朴粗犷,造型夸张生动。泥塑创作在文化层面和艺术趣味方面借鉴和摄取了中国乡土社会的有益营养,泥塑造型创作灵感也来源于对现实生活的深入观察。在长期艺术素养的累积与作用下,泥塑艺术创作的题材关注于乡土社会中农民的生活状态与民俗民风。对现实生活中的人进行艺术的提炼、夸张、变形,
使人物更富有情趣,耐人寻味,泥塑创作也因此更具人文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