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劲草(海南大学人文传播学院,海南 海口 570228 )
现如今,黑色喜剧已然成为为一个电影术语广泛使用。然而对黑色喜剧的概念却一直未有明确界定。究竟为何黑色喜剧?在《电影艺术词典》中,喜剧电影被这样解释:“以产生笑的效果为特征的故事片,其主要的艺术手段是发掘生活中的可笑现象,通过一系列夸张的处理,达到真实和夸张的统一。”
从这种角度看,宁浩的电影完全可以称为“东方的黑色喜剧”。不管是《疯狂的石头》里的笑料百出的翡翠盗窃案,还是《疯狂的赛车》中的阴差阳错的漫漫追凶路,宁浩将这种商业娱乐的后现代电影手法纯熟运用,是“黑色喜剧”影片的佼佼者。
宁浩的黑色幽默是一种自嘲,是用一种喜剧的形式表现的深刻的悲情主题,是对底层的小人物命运的无奈诉说。很显然,宁浩的电影赢得了市场。2006年,投资仅有300 万的影片《疯狂的石头》取得了中国电影史上低成本高收益的创造性成功,创造了2000 多万的票房奇迹。此后宁浩更凭借的《疯狂的赛车》等一系列小成本电影实现了自我超越。
在我看来,宁浩电影中的“黑色幽默”在其电影中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语言喜剧是一种理性的喜剧形式。它诉诸的是观众的理智,而不是眼睛。幽默机智的对白,风趣诙谐的双关语,贴近现实生活的讽刺语都是建立在观众自身的知识基础之上的,它是一种心智上的幽默,黑色喜剧片中,营造效果的冷幽默与冷笑话也是其一大亮点。
在《疯狂的石头》中,各地方言使影片变的趣味横生。道哥的河北话,黑皮的山东方言等形成了一种南腔北调的市井氛围。里面的台词也设计巧妙,例如老包讽刺三宝不中彩票说:“雷劈死你八次,你也中不了一次。”《疯狂的石头》中的后现代黑色幽默反应了当下社会中民众信仰缺失的情况和人们游戏人生的心态。
《疯狂的赛车》中,黄渤饰演的耿浩是个地道的青岛小伙儿,两个杀手则操着浓重的陕西口音。黑帮老大的台语,殡仪所推销员的闽南口音都让人耳目一新,效果热闹非凡。在影片的语言上,也是颇具黑色特色,如“没钱晒太阳都是二手的。”“满嘴顺口溜,你想考研么?”再如徐峥推销殡葬服务时“我们这里是高尚社区,上风上水,地下CBD,人生的后花园。十八相送一水黑,看上去就像黑社会,有没有,要的就是气氛,绝对的庄严肃穆,绝对的气势如虹。搭灵堂送之前,丧葬服务一条龙,这么好的服务,我天天在这里上班,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套。”基于方言基础上,再附带这种连续的幽默对白让宁浩的电影充满了讽刺味的幽默感。
“非线性叙事”是黑色喜剧片在故事创作上的一大特点。对于一个故事的讲述,不是以顺叙、倒叙或者插叙的方式进行,而是以打破时空限制的非线性叙事模式来讲述。这种叙事模式最大限度地保持了电影作为讲故事的媒体的优越性。甚至很多黑色喜剧片根本就不屑使用喜剧性的人物,而是单靠情节的交错和碰撞而产生喜剧效果。
其实某种程度上完全可以说,黑色幽默是一种用狂欢化的情节来展现人们生活中无奈与伤感的一种形式。《疯狂的赛车》中两个杀手是颇具代表性的,他们原本的身份其实是城市语境中的农民工,是深受传统文化和大众传媒影响的边缘群体,他们向往都市生活,为了在城市里安身,不惜坑蒙拐骗。但他们又在这种矛盾的过程中颇具原则性,比如作杀手时讲究专业性,按劳分配,清楚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但依然坚信机遇决定命运,高风险要有高回报。发现雇凶者与被杀者其实是一对夫妻时又抱着“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的心理去劝和。而他们对于金钱的追逐和对黑社会的模仿最终使他们上演了一场自投罗网的好戏,充满了讽刺意味。他们两个就是典型的黑色幽默设计下的符号化的矛盾人。此外,黑色信号也蔓延于情节的各个角落。以售卖壮阳药为生的李法拉其实是个秃头(一般被看作是肾不好的标志);身手不凡的泰国杀手最终却轻易的栽倒在两个小贼手里;而主人公耿浩更是因为自己无意间代言了假冒产品而痛失金牌终身禁赛,又在“追凶”过程中反被诬陷为凶手,从而引来的一系列啼笑皆非的事件。
这样的啼笑皆非与错综复杂的巧合交织在一起,使得宁浩的“疯狂“系列独具意味。宁浩对电影语言的恶搞进行了本土化的过滤,精心设置了极具本土特色的搞笑桥段,因此有评论说宁浩的电影里充斥着只有中国观众才能看懂的讽刺和幽默。
在宁浩导演的影片当中,他以极其独特的叙事风格和后现代特征的影像表达,以及疯狂的戏谑个性,黑色夸张的艺术手法,塑造了形象众多的小人物形象。宁浩的电影主角几乎都设定为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男性。除了《黄金大劫案》以外,他的人物关注点都集中在现实生活上。他利用影像将这些日常生活中的小人物在社会大语境下的命运转折和人物内心表现的淋漓尽致,将小人物的各种特点也一一展现。观众在观影时也会在这些不同角色的小人物身上或多或少的发现自己的影子,为觉得这也是宁浩电影获得观众肯定的一个重要原因。
拿《疯狂的赛车》中的商人李法拉来说,李法拉多年前因贩卖假药导致耿浩含冤,终身禁赛且身败名裂,同时也间接害死了耿浩的师傅。而几年后,耿浩“追凶”寻到李法拉,要他赔偿师傅的丧葬费,他又想法设法的嫁祸耿浩而置耿浩于死地。影片中的李法拉卖假药,为得夫妻共同财产雇凶杀妻,嫁祸耿浩为凶手,是一个十足的利益至上,人情淡薄的小人物形象。这样的小人物在社会百态中并非个例,而假药带给老百姓的危害也并非偶然。宁浩通过李法拉这个人物的塑造,成功的讽刺了现实中有商人为了自身利益不顾消费者死活的现象。
此外,片中两位进城的农民也颇具代表性,他们的“职业身份”在杀手与小偷和毒贩之间来回转换。为了结婚,他们不惜进城铤而走险。这也契合社会现实,为了过上好日子娶到老婆,有多少农民工在城市的艰辛中挣扎。
《心花路放》中,耿浩被设定为一个有热爱音乐的过气歌手,面临婚姻危机的男性形象。他一见钟情的妻子出轨有了小三,影片虽没有直述其妻子出轨原因过程,但几个镜头如“康小雨”上豪车,耿浩深夜拿凶器想要报复第三者等情节就已经将他无可挽回的婚姻现状表现的淋漓尽致。现实生活中的夫妻间“小三危机”、“中年危机”也是屡见不鲜。宁浩运用黑色幽默塑造人物,将小人物的无奈、心酸和不由自己掌控的命运呈现给观众。而这其实就是我们自己本身,令人无法置身事外。
宁浩的电影让我们感受到了讽刺的力度,感受到了在大笑中闪着泪光和审视自身的电影魅力。他将生命中的不能消解的无奈与情感,善恶有报的道德指向,化为一种黑色的幽默和极具后现代意味的反讽与自嘲。
但是“黑色喜剧”在中国的电影环境下是否能成为一种固定的电影类型?是否能经得起市场和时间的双重考验?我认为宁浩的“疯狂”系列的不可复制就已经值得我们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