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 李丹 周宏
摘要:农业面源污染作为一种主要的环境污染形式,历来受到政府和学界的广泛关注。本文立足于农业劳动力持续转移的现实,在充分考虑农户“二元身份”性质的基础上,尝试构建农户兼业对农业面源污染影响的理论分析框架,并利用湘赣苏三省水稻种植的经验证据予以实证检验。研究表明:①兼业的挤出效应以及收入效应会导致兼业农户的农地利用方式和短期投资发生改变,在考虑兼业综合影响效果的情形下,兼业农户的农业面源污染水平显著高于非兼业农户。②剥离兼业对农业面源污染的不同影响路径可以发现,兼业对家庭劳动力的挤出会造成留存于农业生产的劳动力不足,为避免产量损失,兼业农户普遍存在增加短期资本投入以弥补劳动力投入的不足,从而造成农业面源污染问题的加重。但是由于“一家两制”的存在,兼业挤出效应的影响主要体现在用于出售的粮食上,而对于自留粮食,兼业所带来的收入提升会增强农户的农产品质量安全意识,从而减少其在自留粮食耕地中的农资要素投入,有利于减轻农业面源污染。③作为弥补农业劳动力投入不足的有效手段,社会化服务的嵌入仅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兼业挤出效应的负向作用,但无法完全抵消兼业对农业面源污染的不利影响,且组织性社会化服务的作用效果要优于个人社会化服务。未来在农业劳动力持续转移的背景下,为进一步控制农业面源污染,改善农业生产以及农村生活环境,相关部门应该尽快完善农产品流通市场的检测监督机制,并积极引导社会化服务在扩大作业范围的基础上进一步向标准化、规范化方向发展。
关键词 :农业面源污染;兼业;一家两制;农业社会化服务
中图分类号 F326.1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2104(2018)12-0131-08 DOI:10.12062/cpre.20180512
环境污染作为制约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因素,历来受到学界和政府的重视[1]。在点源污染得到有效控制的情形下,面源污染对环境污染的影响逐渐凸显。具体到农业农村中,农业面源污染是指农业生产中化肥施用、固体废弃物、畜禽粪便、水产养殖垃圾以及农村生活污染这五大污染源,在降水或灌溉过程中通过农田排水、地下渗透或地表径流等方式进入水体中,导致地下水或地表水受到污染[2]。同时根据《2015年中国环境状况公报》的数据分析,2015年中国废水中COD排放总量为2 223.5万t,农业面源排放源占48.04%;NH3-N排放总量为229.9万t,农业面源排放源占31.66%。由此可见,农业面源污染已经日益成为水体污染的主要来源。因而,如何有效控制和管理农业面源污染正是中国生态环境问题和水环境管理的研究热点和重点。
鉴于农业面源污染的分散性、隐蔽性、随机性、难以观测和不确定性等特点,学者们研究认为,农业面源污染的产生主要是由于农业生产中大量化肥、农药的使用,以及畜禽粪便等污染,致使氮素和磷素等营养物质、农药及有机或无机污染物质,通过农田地表径流、壤中流、农田排水和地下渗漏等方式进入水体,从而造成环境污染[3-4]。相关学者利用相应的水文模型和作物生长模型模拟了农业面源污染的形成过程和污染负荷分布,比较具有代表性的数学模型有AGNPS、ANSWERS、SWAT以及WEPP等。随着人们对农业面源污染认识程度的加深,学者们开始关注污染的驱动因子与影响因素分析,如肖新成等[5]以三峡生态屏障区为例,测度农业面源污染的排放效率和影子价格,指出农业结构中经济作物与粮食作物比例和农业基础设施建设是影响农业面源污染排放的主要原因。葛继红、周曙东[6]将农业面源污染的经济学影响因素划分为农业经济规模、农业结构、农业技术进步、农村人口规模以及农业面源污染治理政策五个方面,采用单元调查法和生产函数法对江苏省历年农业面源污染状况进行了分析。此类研究多聚焦于探讨经济发展、结构调整等宏观环境变动[7]与农业面源污染的交互关系,计算单位面积的污染排放强度,并多采用环境库兹涅茨曲线(EKC)进行验证。在此基礎上相关学者提出了加大农业面源污染治理体系建设、发放减污设备购置补贴以及政府引导下的公众参与治理等指导性意见[8-9]。
在当下中国的农业经营中,分散的小规模农户仍是农业生产的主力军,那么,农户作为农业生产活动的实施主体,其农业生产决策行为势必会影响农业生产资源的合理利用与配置,进而影响农业面源污染排放与农业生产的可持续发展。然而,聚焦于微观农户层面的研究,多为外部性因素的探讨,例如二元社会结构、土地产权制度、社会保障制度以及政府监督机制等对农户农业生产行为的影响作用[10-12],鲜有研究聚焦于农户自身的行为特点。农户作为理性人,其生产行为以家庭收入最大化为目标。基于中国农村的生产现状,农户兼业行为已成为普遍现象,农业劳动力投入的不足会导致其在农业生产的粗放经营[13]。且小农生产中的风险规避属性,会使得农户选择规避农业生产风险获得稳定高额回报,从而加大农药、化肥等物资资本投入,加重农业面源污染[14-15]。尽管农户的食品安全意识和环境意识会在一定程度上规范其农业生产投入行为,减轻农业面源污染,但这一意识的表现较为自我且不稳定[16-17]。
由此可见,农业面源污染问题日益凸显,学者们针对这一问题也展开了充分的探讨,但关注到微观农户农业生产行为的研究凤毛麟角,缺乏相应的实证检验。基于此,本文立足于农业劳动力持续转移的现实基础,尝试构建农户兼业对农业面源污染影响的理论分析框架,从“一家两制”的视角出发,剥离农户兼业不同路径的可能作用,并利用湘赣苏三省水稻种植的经验证据予以实证检验,为防治农业面源污染工作提供一个新的思路。
1 理论基础
本文借鉴Gary.S.Becker提出的经典农户模型分析农户兼业对农业面源的影响机制。首先,基于理性经济人假设,家庭收入最大化是农户行为决策的主要依据,当兼业行为发生后,农户会调整家庭有限劳动力的配给以达到家庭整体收入最大化。其中,家庭收入来源于两部分,一是投入农业生产所获得农业收入Ya,二是非农就业获得的工资性收入Yb。本文进一步假定研究对象是农村无遗产继承、收入转移且不参与金融信贷市场的普通农户,并假定农业产出具有生产函数的一般形式,具体而言:
式中,La(θ)为配置于农业生产中的劳动力数量,其受农户兼业程度θ的影响;Kpollution为农业生产中的化肥、农药以及农膜等造成农业面源污染的相关农业生产要素投入,K为其他农业生产性要素投入;A为农户经营的耕地面积;E为耕地质量、技术等农业生产中其他外部条件;P表示粮食售价。w表示非农工资率,本文假定其为一个外生的常数,Lb(θ)表示配置于非农生产中的劳动力数量,将两者合并可以得到家庭总收入的表达式为:
式(2)表明农户兼业时,农业收入是劳动力和其余农业生产要素投入的函数,非农收入则主要由非农劳动力数量和非农劳动的工资收益率决定。依据前文的假定条件,农户将依据自身的资源禀赋将劳动力在农业生产和非农就业中进行配置,以达到家庭整体收入最大化的目标。
农户在兼业的情形下达到家庭总收入最大化的条件是,家庭劳动力配给于农业生产中的边际报酬等于非农劳动的工资收益率。由(4)式可以求解收入最大化目标下农户最优的农业面源污染物排放量为:
由(5)式能够看出,农户在农业生产中的农业面源污染物排放强度变化主要受农业劳动力数量La(θ)、农业其他资本要素投入K、有效耕地面积A、非农劳动的工资收益率ω、农产品价格P以及外部性因素E共同的影响。
在求解农户最优农业面源污染物排放强度表达式的基础上,进一步分析兼业对农业面源污染的影响机制。农户选择兼业后,将一部分的家庭劳动力转移至非农就业中,引致农业生产中劳动力的紧缺,本文将其称之为兼业的“挤出效应”。根据诱致性技术变迁理论,为弥补农业生产过程中劳动力的不足,农户往往会选择替代劳动的生产技术,即选择增加短期资本投入,例如加大化肥、农药等化学技术的施用量[18],以保证农业生产的产量收益。农户兼业行为将通过劳动力“挤出效应”这一静态路径,增加农业生产中面源污染的排放强度。故而提出本文的研究假说1:农户兼业的“挤出效应”降低了农业生产中的劳动力投入,外在利益的驱使会正向影响农业面源污染物排放强度,即K*pollution/θ>0。
其次,兼业行为所带来的非农收入,使农户的家庭总收入水平提高,本文将其称之为兼业的“收入效应”。以往的研究中未考虑兼业的“收入效应”带来农户家庭总收入提高的同时,农户的农产品质量安全意识也随之增强[19],会减少化肥、农药等生产要素的施用量,从而减少农业面源污染的排放强度。但根据“一家两制”的概念,当农户作为生产者身份时,为保证产量会对销售到市场上的农产品大量施用农药等添加剂,而消费者的身份又会使其对自留的农产品减少添加剂的施用[20-22]。因而,由于“一家两制”效应的存在,农户兼业的“收入效应”主要体现为随着非农收入带来家庭整体收入的提高,增强了自身对于农产品质量安全的重视程度,进而会选择减少自留耕地中农产品的农药施用量[23],通过这一动态路径,降低农业生产中的面源污染排放强度。故而提出本文的研究假说2:农户兼业所带来的“收入效应”通过增强其农产品质量安全认识,负向影响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即K*pollution/θ<0。
2 模型设定与描述性分析
2.1 模型设定及数据来源
前文探讨了农户兼业与农业面源污染排放量的内在影响机制,进一步地利用计量模型进行实证分析,并对假说进行检验。回归模型的具体形式如下:
EIi=α+βDi+∑δjZij+εi(5)
式中,EIi代表第i个农户的亩均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代表农户兼业情况的虚拟变量,Di=1则表明农户存在兼业,Di=0则表明农户没有兼业;Zij(j=1,2,3…n)表示可能影响农户亩均农业面源污染排放的其他控制变量;α表示与模型中自变量无关的常数项,β和δj是自变量的回归系数,均为模型的待估参数;εi是随机扰动项。
实证分析数据来源于2015—2017年间,基于湖南、江西与江苏三省11个样本市水稻种植农户的实地调研,其中每个样本市选取3~4个样本县,再从每个样本县中随机抽取2~3个村进行一对一的入户问卷调查。问卷内容涉及农户家庭基本信息、农户个人特征信息以及农业生产情况等内容。调研共发放问卷862份,收回有效问卷748份,问卷有效率为86.77%。其中,将土地完全流转不再参与农业生产活动以及重要指标缺失的农户样本剔除,最终用于本文实际分析的样本为687个。
2.2 模型设定及数据来源
实证模型中首先要解决变量的量化问题。关于微观层面农业面源污染强度的衡量,由于缺乏直接指标,已有研究大多以化肥施用量作为代理变量。但是从农业生产实际来看,化肥、农药、农膜都是造成农业面源污染的直接来源,故而本文使用这三项物资资本投入的亩均费用衡量农业面源污染强度。使用这一指标衡量农业面源污染强度最大的问题在于物资资本投入价格同样会影响亩均投入费用,但是从调研情况来看,不同农户使用的农药化肥品种以及单价相差不大,故而投入价格的影响对回归结果的影响并不大。同时为了研究结论更加严谨,本文还进一步使用化肥投入量作为替代性指标,以检验结论的稳健性。
农户兼业作为本文的关键自变量指标,鉴于农业生产实践中各类投入要素的施用量主要由家庭中农业决策者决定,拟选取农业决策者是否存在兼业行为作为指标衡量。在前文的分析框架中指出,兼業通过“挤出效应”、“收入效应”这两条路径对农户的施药量产生影响,如何将这两者剥离是实证分析中所要解决的核心问题。在“一家两制”的理论框架下,兼业的“收入效应”体现为农产品质量安全意识提高下对自留耕地中农药施用量的减少,即对农户自留粮食产生影响,故而本文以兼业与粮食自留比的交叉项剥离出兼业“收入效应”的影响,从而有效区分开这两种不同的影响路径。其中,粮食自留比等于家庭留存粮食与粮食总产量的比值,它衡量了农户粮食生产过程中自我消费的比例。
除此之外,农户层面下农业面源污染的排放强度还受到诸多其他因素的影响,参照已有的研究,并结合本文的研究视角,实证分析中还包括农户的个人特征、家庭特征以及农业生产特征三大方面,主要涉及农户的风险偏好程度、农业生产技能以及农业技术推广水平等。其中,风险偏好程度的指标选取依照霍尔特(Holt)实验法的摸球原理,设置5个风险偏好问题,将高风险选项结果赋值为1,低风险选项结果赋值为0,根据农户的选择结果进行累加确定最终得分,从0到5风险偏好程度以此递增。类似的,调研问卷中还设计了农业生产知识以及农业技术推广现状的相关问题,依据农户的回答情况相应赋分,并以每一个指标的累积得分作为衡量该指标的代理变量。具体模型相关变量设置整理如表1。
可以看出,农户的农业生产要素投入费用普遍偏高,亩均投入总费用为231.461 7元,其中亩均化肥、农药和农膜的投入费用分别为129.352 8元、100.089 6元以及2.165 4元。从施用量来看,调研农户化肥施用量存在严重的超标现象,化肥亩均施用量为62.451 0 kg,远高于发达国家制定的每亩30 kg的施肥上限。从地区差异上看,江苏的亩均农资投入量最高,其次为江西,最后为湖南,这在一定程度上支撑了经济增长与农业面源污染的库兹涅茨曲线的合理性。
自变量指标中,有兼业行为的农户占比62.09%,说明兼业化已然成为农业生产的常态。进一步对比兼业农户与非兼业农户的特征信息,可以发现,兼业农户的平均家庭农业劳动力个数为1.154 0个,纯农户的平均家庭劳动力个数为2.133 0个,农户兼业行为的确会致使一部分下农业生产劳动力“挤出”。农户的平均家庭收入为7.725 3万元,其中,兼业农户的家庭总收入比非兼业农户平均高出2.083 3万元,会显著提高农户家庭收入。农户自留比均值为0.194 8,兼业农户的平均自留比为0.214 7,纯农户的平均自留比为0.162 2,较符合现实情况。非兼业农户主要以农业收入作为家庭主要收入来源,经营农地规模更大,自留粮食所占比重较小,而兼业农户生活来源以非农收入为主,农业生产是为了保有土地经营权和满足自家口粮供给。数据显示,兼业农户比非兼业农户平均每亩多投入农资56.357 3元,多施用化肥14.952 9 kg。那么,这些是否说明兼业的存在确实会导致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的增加?其具體的影响路径又是怎样的?这些问题的回答仍需要相应的实证支撑。
3 模型实证分析
3.1 农户兼业行为对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的总效应分析
本部分运用stata12统计软件,首先针对农户兼业“挤出效应”和“收入效应”的综合影响效果进行回归分析,参数估计结果与模型检验结果如表2所示。为有效消除模型异方差问题以及量纲对估计结果的影响,本文对模型进行了标准化处理。由模型1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在考虑兼业综合影响的情形下,农户兼业对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说明农户的兼业行为增加了农业面源污染的排放强度。
模型1的其他指标中,农户的文化程度显著负向影响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农业劳动力数量和家庭总收入也对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有显著的负向影响作用,具体分析在下文中展开。农户风险偏好的计量结果与蔡键[24]的研究相一致,主观偏好上越厌恶风险的农户越会为保证产量而增加农资要素的投入量。农户的农业生产技能与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呈显著的负向相关关系,说明具备较强农业生产综合能力的农户,更能达到绿色高效农业生产的效果。同时,政府的农业技术推广也与农户的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负向相关,这与农业生产技能的影响相对应。
为保证计量结果的合理性,本文进一步选用农户亩均化肥施用量作为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的代理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如模型2,各变量系数和显著度没有明显变化,侧面说明了模型设置的合理性,其具体机制不再赘述。通过模型1的分析,我们仅能够看出综合考虑农户兼业的两种效应,与农户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呈现正向相关关系,鉴于理论框架中“挤出效应”的正向影响和“收入效应”负向影响的分析,可见兼业的“挤出效应”在作用机制中占据主导地位。
3.2 农户兼业对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的“挤出效应”与“收入效应”分析
兼业的“收入效应”通过增强农户的农产品质量安全认识进而减少其在自留粮食耕地中的农资要素投入量,从而降低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因此,为区别农户兼业“挤出效应”与“收入效应”的不同影响路径,本文引入农户粮食种植的自留比指标。在原始模型1估计后,在方程中加入自留比以及兼业与自留比的交叉项,以观测农户兼业“收入效应”的作用机理。其中“收入效应”的影响机制通过交叉项得以体现,农户兼业指标的计量结果则是剥离了“收入效应”噪音后的“挤出效应”的影响,重新估计后的模型结果如表3所示。
在不考虑农户兼业的情况下,自留比与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的影响关系并不显著,而农户兼业与自留比的交叉项系数却在1%的水平上显著,本文的假说2得以验证。农户兼业行为能够带来家庭总收入水平的提高,从而进一步增强农户的农产品质量安全意识。基于“一家两制”的理论分析,农户为满足自身对于质量安全的追求,便会选择在自留粮食的耕地中减少农资要素投入,最终表现为农户兼业的“收入效应”对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具有负向影响。在调研过程中,有部分兼业农户为保障自家农产品的绿色安全,甚至在自留耕地中仅施用农家肥,不使用农药农膜等投入。
模型3的结果还显示,在剔除了“收入效应”的影响之后,兼业的不利影响更加凸显,兼业的系数显著增大,验证了本文的假说1。水稻生产的日常防治工作具有时效性和突发性的特点,要求农业生产者时刻关注田间生产情况,并采取及时的有效措施。兼业农户由于农业劳动力的缺失无法满足这一要求,时常会出现田间施肥打药不及时等情况发生,影响水稻生长状况,因而只能通过加大农资要素投入进行弥补。整体来看,模型3的估计结果基本与模型1相吻合。农户兼业的“收入效应”会对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产生负向影响,而“挤出效应”则存在正向影响,同时“挤出效应”的影响程度远高于“收入效应”,以致农户兼业的总效应对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呈现显著的正向影响。选用农户亩均化肥施用量作为因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如模型4,各变量系数和显著度没有明显变化,进一步支撑了本文的理论机制。在前文的分析框架中指出,兼业的“收入效应”主要是兼业所带来的家庭收入提高,进一步带动农户自身农产品意识的增强,从而在自留耕地中减少农资要素投入。为了检验这一路径的合理性,本文进一步引入家庭收入与自留比的交叉项替代兼业与自留比的交叉项进行相应的实证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模型回归结果显示,在考虑了家庭收入与粮食自留的交互影响之后,家庭收入本身的系数变得不再显著,这说明农户在农业生产的必要性投入上并不存在资金约束[24]。而自留比与家庭总收入的交叉项对农户的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存在显著的负向影响,在5%的水平上显著,说明随着兼业农户家庭总收入的增加,农户的确会减少对于自留耕地的农资要素投入,与前文的理论分析一致,再次证明了本文的假说2。以农户亩均化肥施用量作为因变量的回归结果如模型6,依旧支持这一结论。
3.3 农业社会化服务嵌入对农业面源污染排放的作用效果分析
通过模型1和模型3的计量结果可知,农户兼业对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的影响机制中,“挤出效应”的正向影响占据着主导地位。而“挤出效应”主要是由于农业劳动力的缺失,导致农户疏于日常的田间管理,从而增加农资要素投入。当下农村的生产实际中,农业社会化服务作为替代农业劳动力的主要模式正逐步被采纳。在调研样本中,共有372个农户采纳了不同类型的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其中兼业农户有247户。为探寻消除兼业对面源污染排放强度不利影响的可能路径,本文在模型3的基础上,引入农业社会化服务采纳指标探究社会化服务在农户兼业与面源污染排放强度中发挥的作用,计量结果如表5所示。
通过模型7的结果可以看出,农业社会化服务对农戶的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存在显著的负向影响。可见,由于社会化服务组织具有固定的劳动力和专业的农业生产知识,在农业生产中嵌入社会化服务,不仅能够对农业劳动力产生替代效果,亦能够标准化农业生产行为,大幅度地降低农资投入量,从而起到降低农业面源污染排放的作用。
为进一步分析农业社会化服务的嵌入是否能够抵消农户兼业对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带来的不利影响,本文将模型7中兼业程度的系数与社会化服务采纳的系数进行联合检验。结果显示,F值为4.85,在5%的水平上通过了显著性检验,拒绝了原假设。也就是说,社会化服务的出现虽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兼业农户家庭劳动力不足的问题,但是却不能完全抵消兼业对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的不利影响。从目前农村地区社会化服务的发展情况来看,其服务模式主要分为两类,一是单纯提供雇佣劳动力形式的个人社会化服务,二是提供完备农业生产服务的组织性社会化服务。个人社会化服务在标准性和专业性层面欠佳,与普通农户的农业生产技能并无太大差异,可能会导致社会化服务未能达到预期的生产效果。因而,为检验不同类型社会化服务组织对农业兼业情形下与农业面源污染排放的影响作用,本文进一步将社会化服务组织类别进行划分,在模型3的基础上,引入个人社会化服务采纳指标和组织性社会化服务采纳指标,回归结果如表6的模型7所示。可以发现,不同类型社会化服务组织对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的影响存在较大差异,两者均对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产生了负向影响,但组织性社会化服务对降低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的效果明显优于个人社会化服务。可见进一步推进组织性社会化服务发展,将更有效地降低农业生产的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
4 总结与政策建议
研究结果表明,在考虑兼业综合影响的情形下,农户的兼业行为会导致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的增加。剥离兼业对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的不同影响路径可以发现,兼业的“收入效应”提升了农户的农产品质量安全意识,由于农业生产中“一家两制”的存在,农户会减少其在自留地中的农资要素投入;兼业与自留比的交叉项显示,兼业农户粮食自留比越高,其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越低。在剔除兼业“收入效应”的影响后,兼业“挤出效应”对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为探寻消除“挤出效应”对农业面源污染强度的不利影响的可能路径,本文进一步将农业社会化服务纳入分析框架中,研究发现农业社会化服务的嵌入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挤出效应”的负向作用,但兼业与社会化服务系数联合检验的结果显示,农业社会化服务无法完全抵消兼业对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的增加作用。同时,研究发现组织化程度更高的社会化服务更能有效地降低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
农业生产是防控农业面源污染的第一环节,而目前其防控机制恰恰是缺乏的,这为农户肆意施用农资要素提供了契机。政府应尽快出台农产品销售流通的检测标准,筛选符合质量安全标准的农产品进入市场,构建农业面源污染全面防控体系。另一方面,农业劳动力的缺失是造成农业面源污染排放强度增加的根本原因,社会化服务作为替代农业劳动力不足的有效手段,从推广之初一直就备受关注。但从农业生产实践来看,社会化服务组织发挥的作用并不显著,如何有效引导社会化服务向组织化、标准化方向发展是下一步工作的重点。同时,农业技术推广体系能够在很大程度上规范农户的农资使用行为,正确引导农户掌握农资要素投入的剂量、时点与操作规范,减少农业生产中的无效损失。应该积极引导其他社会群体共同承担起农业技术推广的责任,形成多元主体参与的农业面源污染安全治理机制。
(编辑:刘照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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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As a main source of pollution, the agricultural nonpoint source pollution has been paid extensive attention by the government and academia. Based on the reality of agricultural labor transfer, this paper constructed a theoretical framework for analyzing the influence of farmers concurrent business on agricultural nonpoint source pollution. Research showed that: ①Concurrent farmers comprehensive effect can change the land use patterns and shortterm investment, resulting in a higher level of agricultural nonpoint source pollution. ②Through peeling off different influence paths, we concluded that the extrusion effect can cause the shortage of agricultural labor. As a result, concurrent farmers usually increase their shortterm capital investment to guarantee yield, which can also lead to an increase in agricultural nonpoint source pollution. However, because of the existence of ‘two systems, this extrusion effect is mainly reflected in the industry for the sale of food. For food retention, concurrent farmers revenue can enhance farmers consciousness of quality and safety, thereby reducing factor input of agricultural materials, which is conducive to reduce pollution. ③As an effective means to make up for the shortage of agricultural labor, social service embedded can only to a certain extent, ease the concurrently negative extrusion effect, but cannot completely offset the adverse effects. Moreover, organizational socialization service is better than individual socialization service in mitigating these negative effects. In order to further control agricultural nonpoint source pollution, relevant departments should pay attention to the inspection and supervision mechanism of the agricultural products circulation market, and actively guide the development of socialized services to standardization.
Key words agricultural nonpoint source pollution; concurrent business; two systems; agricultural socialization servi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