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婉豫
高中课本中的小说作品,可说是由美所浸润的人生教科书,它们给同学们以美的享受,美的启迪,使他们的精神世界变得更加开阔、充实和美好,为他们的一生打下“精神底色”。所以,从审美的角度来看待这些小说课文,对之做一番美学的审视,力求语文教育同审美教育的结合,这是大部分语文教师都会注意的教学重点,但有时小说中的一些小细节却因其“微不足道”而被师生共同忽略掉了,孰不知它们其实也可以作为小说鉴赏教学的突破口,因为契科夫早已说过:“如果在第一幕里您在墙上挂了一管枪,那么在最后一幕里就得开枪。要不然就不必把它挂在那儿。”这说明,高明的作家不会妄加无用之笔——哪怕细微。有鉴于此,笔者将以课为例,发掘一下高中小说教学中易忽略的美。
一、标点之美
作为每篇课文中都会出现的标点符号,有人会质疑,不就是些相同的圈圈点点,有什么美不美的呢?
其实不然,在特定的语言环境里,恰当的标点符号不但可以辅助文字,而且可以代替文字,直接微妙的表达人们的思想感情,如果想要更深刻的理解文章内容,这些标点不可忽略。以课为例,《项链》以弗雷斯蒂埃太太的话语结尾,“哎呦,我的可怜的玛蒂尔德,那串是假的呀,至多值500法郎!……”这里如果只用叹号,不用省略号,也许更有震撼力,但是不用省略号就表示句意的结束,那么福雷斯蒂埃太太对玛蒂尔德的同情也就有限,所有原本留待读者去发挥的,故事后续发展的想象也被腰斩,所以这个包含万语的省略号省略不得,授课时提醒学生注意,恰是对小说内容丰富的扩充。再如,《祝福》描写祥林嫂:“她一手提着竹篮,内中一个破碗,空的;手拄着一支比她更长的竹竿,下端开了裂:她分明已经纯乎是一个乞丐了。”分号之前见的是一只手,分号后见的是另一只手,然后合起来,用冒号总括整个的人,这样便由局部到整体,由感性到理性,勾画出一个十分形象又高度概括的艺术形象。这就可以更大限度增强学生对人物形象塑造的理解,以及对人物描写方法的掌握。各种标点有各种标点的美,而没有标点,有时教师也可以拿来做做文章。如我就曾经在《药》一课中出过这样一道思考题:如果为课题“药”后面点上一个标点,你觉得可以用什么,为什么?学生的答案精彩纷呈,有用“?”的,这是对用血蘸出来的人血馒头能拿来做治痨病之药的质疑;有用“!”的,这是对革命烈士为民献身却未被民众理解的感慨;还有用“……”的,这是对民众的愚昧的无语,甚至有位学生大胆提出,老师出的題目有局限性,无标点符号才是鲁迅先生的本意,包含了各种可能性,没必要画蛇添足。这种种的回答,都展示着学生对文章思想内容的理解,展示着学生思维所受到的启发和拓宽。由此可见,标点好像一个人的五官,标点的好,眉清目秀,标点的不好,口鼻扭曲。标点错了,文章的意思也就跟着错了。所以千万不能因为标点不是文字而掉以轻心。鉴赏小说,标点亦可是鉴赏的一角。
二、视觉之美
叙事作品中有一个人称使用问題,这也是个叙事的视角问题,作品所写事件是从谁的眼里看出来的?或者说,这个故事是由谁讲述的?视觉不同,观点不同,评价不同,故事所带的情感色彩就不同,故事的气氛就不同,对读者的心理影响就不同,作品的艺术效果也就不同。不同的故事的故事,反过来又是对叙述者,心理活动的一种刻画,我们回想一下,鲁迅让祥林嫂对别人讲她的孩子被狼吃掉的经过是怎样讲的,是一种什么情感,产生一种怎样的气氛;如果换了任何一个别的人来讲这件事,都不可能是这种讲法,也不可能产生这种气氛。而祥林嫂的故事,作者又选择了“我”作为叙述人,而不用其他人,如鲁四老爷、四婶等,或祥林嫂自己,为什么?因为作者认为他们没有可能或没有能力把身边发生的事情依照作者需要的方式叙述出来。在鲁镇,没有人真正关心祥林嫂的不幸;而祥林嫂,一个礼教道德的牺牲品,长期的封建压迫和禁锢,折磨得她像一个木偶,根本没有能力诉说自己的不幸和痛苦。这些冷酷、麻木、愚钝的灵魂,感受不到人情的冷漠、世態的炎凉和社会的黑暗,也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他们注定担当不起故事叙述人的角色。所以,作者只能把叙述的任务交给“我”这个熟悉故乡、远离传统社会和具有新思想的知识分子,“我”在这里的作用就是:不但成为鲁镇社会与小说人物活动的摄像机,而且能准确审视祥林嫂悲剧命运。同时,作者借“我”之名无时无刻不在解剖知识分子的灵魂,体现当时的社会现状,拓展故事的普遍性。这样从不同视觉来切入对文章内容的理解,是不是能更好的帮助学生对整个悲剧的把握呢?还有《药》一课当中,作者用华老栓之眼看黑夜行刑,却用屠夫之口叙述夏瑜被杀,再用华大妈之心感受烈士不被理解的凄凉,这些视觉的转换,都可以帮助学生体会多角度描写的立体与人物塑造的丰满,是很好的教学切入点。
三、道具之美
这里我所提及的道具并非如《项链》中那挂浸透主人公心酸泪的假钻石项链或《药》中那个沾满革命烈士鲜血的人血馒头般显而易见的,作为物体线索贯穿全文,让人一目了然的道具,而是隐藏在文章中不起眼的角落,在作者展示人生活剧中突然让读者蓦然回眸,震动心灵的小道具。比如:《宝玉挨打》中只露出了一角的红汗巾子,此物是琪官赠与宝玉的信物,不登大雅之堂,在现实生活中一文不值,然而,曹雪芹化腐朽为神奇,写进《红楼梦》里,却“一石激起千重浪",坐实了宝玉私藏琪官的罪名,勾起了贾政对儿子无心仕途经济,流连胭脂水粉的新仇旧恨,引发了父子之间的、或说叛逆意识与正统思想之间的尖锐冲突,展示了“金玉良缘”与“木石前盟”两种不同爱情的基础;再比如,《祝福》中四叔书房里那颇有讽刺意味的“事理通达心平气和“的半边对联,那人亡物在尽显凄凉的阿毛盛豆的小竹篮,都有着各自的艺术功能,各自的美学意义。这些都说明,道具虽小妙用无穷。如果能引导学生注意一下这些不起眼的小道具,应该能更深刻领悟小说的写作意图。
总体来说,优秀的小说作品无微不至,点滴成美,即便那些易令人忽略的细节也往往都闪烁着作家的巧思,语文教师如能将之发掘出来,巧妙的融入课堂,形成课堂之巧、之美,当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