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浩男
“和平繁荣年代的年轻人,大概再也无法理解什么是深切的时代感。
‘魔术时代——这四个字精准的概括了我们所处这个时代的种种,以至于在午夜梦回时都不由得生出些生之无奈的荒谬感。前所未有的城乡、代际、阶层、人群分化,前所未有的社会矛盾和巨大落差,将中国塑造成一个巨大的共同体,又切割成无数个碎片。时代,一边裹挟着你加入共同体,倾耳聆听着交响合奏,一边又将你困在碎片中,隔绝于时代之外。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又何尝不是大时代的亲历者。”
——序
上面一段话出自《我们这个时代的怕和爱》的出版序言,一直对我有着很深的影响。它让我思索着,有没有去探寻其他事物或者是不同结果的可能性;或者只是,在被紧张的学习工作充斥的日常生活之外,能不能够,只是对我们这个时代,对我们周围的社会和人,抑或是对我们自己,多那么一点点的,思考。
被时代裹挟的内心
都说高中老师有句经典谎言"读了大学就解放了"。其实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论点。到底何谓真正的"解脱"?脱离一切社会背景支撑的独立生存?我想大学也并不是演鲁滨逊漂流记吧。
悲观一点看,其实我们只是从一个泥潭短暂跳出,然后纵身一跃啊,进入了一个更大的。
人越大越被时代裹挟,被命运捆绑。背负着更大的社会责任与生存压力,在各方面的压迫下艰难地往前走,并且同时发现:生活变得苦逼之后,内心也浮躁起来,往日的沉静的心态也越来越不容易被找回。
于是这时,便有了出家的九零后。
真出家人林清玄说"读经最大的好处是可以始于所当始,止于所当止,随性所之,随性自如,毫无牵绊。我发现书里最能感动我的往往不是伟大的道德教训,也不是那些冗长的历史典故,而是自然的观察与启示。可贵的是所有宗教的教主,全都能在自然中学法而孕育出深刻的智慧,并以最浅显的说法传布出来。这些从自然得来的智慧,乃是超越宗教的,是任何别教的信徒都能體会和感动的。" 探险家把新大陆都发现完了,现代人只能往内心去挖掘探索。载体也不再是帆船、马和飞机,而是书信、爱和梦,一样的是,都需要勇气。
是的,勇气。不管是探索社会,还是探索内心,勇气都尤为重要。成熟后的人所拥有的勇气不是不识天高地厚的孤注一掷,而应散发出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做到明晓与自知。
思索演化与关注社会
天地与人,为人和为文,都是在荒凉上繁衍起来的茂盛。如果一切都是从无到有的过程,最后又将回到虚无,那我还执着什么呢?
《三体》就是以地球外文明为基础的宇宙变化大假想。其实我们有没有思考过,即使是现在世界拥有的一切也是一步步演化而来的?除去这漫长芜杂的过程,人生还剩下些什么?
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倘或都回到最初,又是否还会重来爱一场?
生而为人,我们从来不应该失去爱的能力。
我很喜欢漫画家猪乐桃对于人间"爱"的阐释:"关于爱,关于情,不仅仅是男女之间的情爱,我想要表达的有对大自然的爱,朋友间的友爱,家人间的亲情之爱以及对于世间万物的博爱。因为这些‘大爱才让小小的我们感觉到世界的美好。"
英国诗人西格里夫·萨松有一句流传很广的诗:心有猛虎,细嗅蔷薇。那猛虎在细嗅着蔷薇,一刚一柔却如此交融,故,刚如冷石,心中仍存柔弱莲花。
可周遭的一切永远不可能如我们想象般宁静美好。
刘国梁还有人问吗?揭露校长兽行的女教师还有人记得吗?六个月女婴被强奸至下体流血的案件还有人持续关注吗?丽江被打的姑娘还在被荡妇羞辱吗?榆林产妇的尸体有没有被“合理”的“二次利用”呢?携程亲子乐园该处理的人处理了没?杭州各位小区的物业是不是还在勤勤恳恳地检测消防设备?王光宇娶到了第三任老婆了没?这片天空下,还有什么事是新鲜的呢?
亚洲通讯社社长徐静波曾在文章中指出,失去妻儿的林爸爸和痛失爱女的江妈妈这种本该是最应受到全社会同情与安慰的人,却依然有大波类似组织性的集体对他们进行恶意侮辱与诽谤,这是一个令人心痛并且愤怒的现象。为何善者总不能得善终,而妨功害能之臣尽为万户侯,亲戚贪佞之类悉为廊庙宰?
我们从来都不得而知。
探寻文化与精神立足
至性,男性,血性。木心所言生之追求。
活过,爱过,写过。司汤达之墓志铭。
我们必须拥有学会思考的能力,在行走中思考。只有走在路上,才能摆脱局限,摆脱执着,让所有的选择、探寻、猜测和想象都生机勃勃。只有走在路上,使一切活动起来,我们才会凭借着山河找到大量真实细节,真切感受到在天地间活过一次,也许还不错。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与其如此,还不如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去会会那谈笑无还期的林叟呢!
文化之所以超越世俗,在于它包含了了解"月之暗面"的能力。文学,或曰文化的力量,就在于这时代复调式的激荡乐章,能够诱惑着探索者一遍又一遍的探寻它的本质所在。我们不缺少时代的景观,却缺少反思与超越进而转化的能力。
所谓精神立足,资中筠说"什么时候中国人能真正不卑不亢以平常心态对待世界一切强于或弱于我的国家,既充满民族自信又虚心学习他人长处,既能保持民族精华,又能以开阔的胸怀,对外来思想和文化吞吐自如,那就是我们民族真正在精神上健康成熟的时候。"我们需要站起来,真正的站起来,从思想上站起来。
我们不能再用于丹那套和丧文化来麻痹自己,而是应该使自己敏感,并学会不满,学会愤怒。“如果一个国家把所有人的脊梁全部抽掉,如果一个国家里大部分人都是奴才,如果一个国家所有人只懂得‘听话,只知道磕头谢恩,我不明白这叫什么‘盛世,我更看不出这叫什么‘英明?”
精神愚弱之人即使体格再健全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所以第一要义,就在于改变精神。
自卑、自爱与爱人
去年夏天,林肯公园主唱Chester Bennington去世了。曾留下过一段让人十分心疼和心痛的话:我所有的自负皆来自我的自卑,所有的英雄气概都来自我的软弱,嘴里振振有词是因为心里满是怀疑,深情是因为痛恨自己无情。这世界没有一件事是虚空而生的。站在光里,背后就会有阴影,这深夜里一片静默,是因为你没有听见声音。
几个朋友都和我说,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觉得人生太过于无趣。心经中有一段描述是:观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其实还是太闲,太没目标,太不充实。可学会忍受孤独,也是人生的必修课。没什么不同。包括我自己。
用路易·阿尔杜塞《来日方长》中一段话做结吧,关于如何去爱人。“什么是能够去爱呢?就是拥有自我的完整性,拥有其力量。不是为了取乐,或者出于过分的自恋,而正好相反,是为了有能力做出馈赠,没有匮乏与保留,也没有懈怠,甚至缺陷。”
人本是散落的珠子,随地乱滚,文化就是那根柔弱又强韧的细丝,将珠子串起来成为社会。时代与文艺就如钢筋与花朵。深深盼望见到一个更加自信、包容与开阔的祖国。
每个人都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