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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剧本,演员将无话可说,导演也无戏可拍,可见剧本在一部电影作品拍摄中的重要性,剧本就是影片的灵魂。那么一个好的剧本就意味着一部好的电影吗?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从毕业作品短片《珍》的剧本和成片之间的鸿沟出发,审视存在的差距,寻找解决的办法。
电影是什么?电影是人生的梦境,一个意念、一种情绪、一种感觉的开始,经过编剧的巧思组合,将它写成剧本,之后就是导演和工作人员们殚精竭虑的工作了。而电影制作的过程就是把梦境转换为现实,简单来说,就是构筑梦境或者重塑现实。
第一幕的第一场戏的作用是奠定整体的基调。短片《珍》的故事发生的地点在Y镇,一个虚构的小镇,对于观众来说这就是梦开始的地方。而成片中出现在镜头里的地方则是江西南昌。《珍》的剧本中用几个词语描写了这个小镇的样貌、工厂、集市和火车站,几个静止的形象给人一种摇摇欲坠和乱七八糟的感受,这是剧本定下的基调。
短片《珍》的开头则完全相反,影片采用了火车上流动的景象,快速而混乱,黑白的影像更加重了这种感受,随后多个静止空镜头的叠加则放慢这种焦躁与不安,让观众从一种急速下坠的紧张中滑入一个安详和陌生的梦境。让观众重点关注在梦开始的地方,而不是进入到梦境之中的过程。
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开场方式,也定下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基调。在剧本中是一个简短、有力、稍微有些潦草的一幕。并且,构建这一幕的是读者的大脑。而在短片中,重塑这一幕的是导演,这是导演的故事、导演的梦境,这两者之间便存在着主观上的差异,此时此刻,剧本和短片成为了两个不同的故事,因为故事开始的方式和开始的地方都是不同的。
在剧本2A的段落中写道:“内景,‘三马’车内—白天。林爱珍贪婪地看着窗外逝去的风景,面无表情。颠簸的道路并没有影响林爱珍感受着这片几乎遗忘在记忆里的小镇。”这一个段落中,有两个地方存着这个明显的鸿沟,那便是“贪婪”和“影响”。不要描写无法看到的东西。在文字的层面上,这两个词语准确地表达了女主角林爱珍内心的真实感受,让读者跟随着林爱珍一起享受这一片小镇的如梦似幻,在林爱珍贪婪的同时,读者也是贪婪的,在林爱珍不受影响的时候,读者也是不受影响的。
但在短片成片中,我们是不能够指望演员做到在“贪婪地享受”的同时又“面无表情”,我们不能够指望演员做到纸上的每一个字,特别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所以,当演员“面无表情”的时候,摄像机就要在此时此刻变得“贪婪”,并且“不受到颠簸的影响”,那么这个时候,摄像机成为了另一个活着的角色,它和原来的角色本体之间必定会产生差异,让观众觉得镜头中的林爱珍和纸上的林爱珍是两个不同的人物,此时此刻林爱珍成为了一个陌生人。
在剧本第一个情节点的地方,用了“电影中的电影”,也就是“梦中梦”的方式将故事的主题从“寻找”狠狠地甩向了“等待”。这是故事情节的钩子,也是女主角林爱珍人生与梦境的交叉点。从剧本上,林爱珍的人生与《秋刀鱼之味》中的电影情节是平行的,并且交织在一起的。在短片中,则是另一种方式去表现这一场梦中梦。林爱珍进入这场梦境,然后又走出这场梦境,林爱珍走出电影院的那个镜头充分具象化了这一个意境。所以,剧本和短片在“甩”的这一下上是有明显地差别的,剧本显得简单而有力,但意味深长;而短片的这一场戏份则跟随了影片一贯的节奏,让这一个钩子反而显得平静和缓慢。
在短片的开场,人物的刻画,情节点的节奏,许许多多构成作品关键的地方和人物的描写,剧本和短片都存在着明显的差异性。因为,剧本是读者的一种想象,而短片则是导演的想象。“有一千个读者,那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句话可以解释剧本和短片之间的差异性吗?不行,这句话只能够成为一个借口。虽然,剧本和短片之间存在着一道鸿沟,但这是一道可以跨越的鸿沟。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这一千个哈姆雷特有一个地方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都是哈姆雷特。这一千个哈姆雷特身上所背负的情感负荷是一样的,他们都背负着不可逆转的悲剧命运。所以,通过何种方式去呈现,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戏剧的冲突,具体一点来说就是角色的内在冲突。
在高潮部分,林爱珍遇见了那个女孩。剧本中是这样描写高潮的:“白衫黑裙,风鬟雾鬓,”此刻的她觉得见到了另一个自己,好似《双生花》里的薇若妮卡,可是对面的“自己”却和珍有着明显的不同,她很早就意识到了,但珍说不清楚,也许是瞳色,也许是山根,总之,珍从女孩的身上找不见自己母亲的影子,或者珍侥幸地把现实当作了梦,从第一次和这个擦肩而过,她便清楚地意识到她是父亲在这个陌生城市里种下的记忆,一颗双臂环抱的记忆,无风无浪,喁喁细语。
剧本的描写带有极重的迷影色彩在里面,这种迷影色彩是很难用镜头语言表现的,甚至是表现不出来的,为了达到跟原作一样的戏剧效果,只有通过剧情中的人物背负着同样的情感负荷,才可以顺利达到。
短片在经过前面大量与精心的漫长铺垫后,女主角在影片中身上发生着跟剧本中所描写的内心冲突同样的戏剧冲突,正是这一切入点,维系了两者之间关系,让影像与文字在此时此刻的力量是对等的,重量也是对等的。
无论用什么样的杯子喝,酒就是酒,水依然还是水。《鸟人》的剧本无论用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还是现实主义手法拍摄,始终都会散发出存在主义的光芒,只不过区别在于电影看起来是平静还是疯狂。
故事让影片成为一个整体。所以,《珍》的剧本节奏紧凑,而短片略显缓慢,这些因素都不会破坏原有的故事,只要这两者是在讲述同一个故事。《珍》的故事是关于寻找、等待、孤独,最后收获的故事。剧本中,视角更多聚焦在女主角的身上,离女主角非常非常近。而在短片中,则把女主角置身于大环境之中,通过镜头的疏远,来诉说这种寻找、等待、孤独和收获。所以,当整体的故事与基调确定下来之后,无论文字的表达和影像的表达存在着何种差异,他们都会是一个整体,成为作品的一部分。
我们孕育于声音之中,诞生于视觉世界。电影孕育于视觉世界,诞生于声音之中。无论在有声电影年代还是无声电影年代,声音都是构建画面的一个元素。所以,当摄像机无法完成剧本中的要求的时候,那么这个时候就需要声音去弥补这种空缺。
《珍》剧本高潮的结尾处写道:“珍注视着窗外的女孩和她的父亲牵着手,从自己身边渐渐走过。公车毫不犹豫的开了,珍靠着窗,用尽全身力气感受着她和她共同的父亲,哪怕是一丝的味道。”这一场戏份中,女主角珍的感受是无法通过摄像机准确地传达给观众的,镜头语言在此时此刻对情绪的传达是不完整的,因为出现在摄像机中的只有女主角林爱珍、公车和窗外的大雨。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音乐来填补空缺,构建完剩下的画面,描写完剩下的情绪。在短片中,正是音乐将两个女孩和父亲的情感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将两个女孩联系在一起,也让观众与女主角之间产生了共鸣,让剧本那些无法看到的情感体验展现在观众面前。
将剧本中的文字转化成视觉艺术,这是电影人一直在努力去完成的工作。因为载体本身的差异性,故事视角的差异性,表达方式上的差异性,表达内容的局限性,使得剧本与成片之间存在着天然的鸿沟,然而这道鸿沟是可以跨越过去的。因为,将剧本和短片成片联系在一起的东西是同样的,那就是好的故事。无论何种载体都是为了好故事而存在的。故事的统一,意味着人物情感负荷的统一,意味着整体基调的统一,意味着所表达的核心内容的统一,而在这个时候,表达方式已经不重要了。
跨越了这道鸿沟,将会让电影制作者们不辜负好的剧本,同时也让不那么好的剧本闪耀出属于自己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