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上台(2)

2018-03-28 06:02孙卫卫
小学生时代 2018年2期
关键词:鲁智深陈景润大胡子

□孙卫卫

偷偷叫他鲁智深

45分钟很快过去。数学课上成了语文课,上成了讲故事的课。老师真正要上数学课时,肯定也会很好玩,把我们惹得哈哈大笑,至少不会很枯燥,不会上成批判人的课,不会上成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想上的课。

我一、二年级时还是挺喜欢数学的。学校每次举行数学竞赛我都会参加,有时候是我报名参加,有时候是被邀请参加。只要参加肯定能取得名次,得到奖品,为班级、为学校争得荣誉,当然也为自己,我家里有不少获奖证书和奖状呢。

我那时候的理想是长大成为一名数学家。你想想,看似简单的几个数字和符号,却能变幻出无穷的数学世界,是不是很有意思呢?也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了陈景润的故事,知道他走路都在看书和思考,都在想数学题,撞到树上头也不抬,忙说对不起对不起,以为撞上了人。

陈景润喜欢说:“时间是个常数,花掉一天等于浪费24小时。”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把这句话写在我的日记本上,希望我不要浪费时间。我爸爸把这句话也写在他的日记本上,他说,我们都要珍惜时间,让每一分钟都在充实中度过。

陈景润是我爸爸那代人心目中的偶像,他们对陈景润的喜欢就像现在我们班有的同学狂热迷恋外国明星一样。

不喜欢数学是在三年级的时候。

三年级时教我们数学的是胡老师。胡老师长一脸络腮胡子,一天不刮,会黑压压一片,两天不刮,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脸。他说他并非故意要蓄胡子,只是不习惯天天刮胡子,他说每天都刮,真是麻烦,也花时间。

不知道大胡子老师是否喜欢吃肉喜欢喝酒,如果喜欢吃肉、喝酒,就可以叫他花和尚鲁智深了。他长得和电视剧《水浒传》里的花和尚鲁智深没有多大区别,性格也像鲁智深,乐于助人,爱打抱不平。不光在我们班,就是在全校,男生若是欺负女生,女生说:“你如果还敢欺负我,我告诉胡老师去!”男生听到这句话,百分之百打蔫,只有央求的份儿:“别,别,别,我答应以后不敢了,我改还不行吗?”

所以,我们也叫他鲁智深老师,或者智深老师,也有叫鲁老师的。这几个称呼是不是很亲切呢?只是不敢当他面叫他,只能在背后偷偷叫。

因为,他的脾气和他的胡子一样火暴,一样疯长,动不动就发火。

你不小心在他手上“犯事”,他可以上课连续十次让你回答问题,或者罚你写2000字的检查。王二毛以为写2000字的检查是大胡子老师随口说说,不会当真,不一定会去检查,自作聪明把600字的检查“加工”成2000字:写了一遍,又抄写两遍,交上去。结果,这小小的把戏很容易就被大胡子老师识破,他罚王二毛重写,而且增加到3000字,要求只能比3000字多,不能比3000字少,少一个字也不行,否则……

同一道题目,你昨天做错了,今天做对了,他不表扬你鼓励你,反倒说,你说说,你昨天是怎么错的?你怎么会那么粗心!你把那个小数点吃了吧?你告诉我是怎么吃下去的?请你谈谈这方面的经验,大家想听听。

你如果说,是的,是我不小心。他就说你怎么会不小心呢,你吃饭怎么不把饭吃到鼻子里去呢?你说,我也不知道怎么错了。他说你还没有想好,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找我。你低下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你的脖子已经弯得很疼,你心里在想,这样弯下去脖子会不会断掉,头会不会掉下来。可是他还在那里说,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滔滔不绝像辛勤的蜜蜂一样地说,不同的是,蜜蜂是嗡嗡嗡采花酿蜜,他是噼里啪啦训斥你。我们呢,一个个稀里哗啦地哭了。

王二毛说:“每次上鲁老师的课,我的细胞都会死伤无数,或被吓死或受伤,拜托兄弟们有没有什么治疗的药,让我的细胞起死回生?”

批评王二毛还只是毛毛细雨,批评我则是倾盆大雨。

自习课上,我和宫小乙讨论辅导练习册上的一道数学题。宫小乙说这道题目有两种解题方法,我说不止两种,起码有三种,我就在作业本上给她演示。演示到“忘我”的境界,大胡子老师来了,而我们谁也没有发现。

他看我们两个讨论数学题没说什么,看见我桌上放着《课本习题解答提示》的书,火气一下子上来了,问书是谁的,为什么要买?他说我说过不让买的,你们为什么还要买?我说我只是参考,并没有抄上面的答案。不知道他的问题是我没有回答好,还是他翻到书的后面,发现课本里的每一道题目,在这本书里都有详细的答案,他变得比刚才更加愤怒,好像和我有深仇大恨:“我说不要买,说过多少次,你们就是不听,这样的书有什么好处?”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把书撕成两半,好像还不解气,又把撕成两半的书从地上捡起来,继续撕,碎纸片像鹅毛大雪一样在教室飞舞,一片片,落到地上,飘在桌上,飞到同学的衣服上。

他说:“我今天的心情本来很好,是你的书让我的心情变得很不好,你必须写检查,写2000字,一个字也不能少。”

他说:“我以后要是看见谁还拿《课本习题解答提示》之类的书,还抄上面的答案,我还会像今天这样,看到一本撕一本。我是有言在先的,到时候不要怪我不客气。”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向我发这么大的火,从来没有人撕我的书,从来没有。

我哭了。

2000字的检查是宫小乙帮我写的,她说都是她不好,我们讨论题目如果不那么投入,如果不把那本书拿出来对照上面的答案,如果对照后她提醒我及时地放回抽屉,老师就发现不了了,就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不会撕书,也不会让我写检查。

我承认有的同学做作业不思考直接抄书上的答案,但是我从来没有。我都是自己独立完成后,再和它上面的提示答案对照,把做错的地方改正过来。

第二天上课,大胡子老师说:“我昨天向孙卫卫同学发火不对,我给他另外买了一本书作为补偿。但是,我以后要是看见谁还拿《课本习题解答提示》那样的书,虽然不去撕它,但是会没收它,不要怪我不客气。”

他“赔”给我的是一本《小学数学习题集》,有《课本习题解答提示》两倍那么厚,定价也是它的两倍,但是我不喜欢。

这样的老师,你会喜欢上他吗?他能培养起你对数学的兴趣、对数学世界的向往吗?这样的老师说不定也能培养出数学家,但绝不是我孙卫卫。

我妈妈说:“老师是外因,你是内因。内因是决定因素。不管老师怎么说,你自己要培养对数学的兴趣,培养起来了,你就是胜利者。不要因为不喜欢老师,而不喜欢你所学的课,那样后悔的是你。”

我妈妈的话有她的道理。

可是,从此以后,我再也培养不出对数学的兴趣。一看见数学两个字就头大。一看到那些阿拉伯数字,就想起那些“被吃掉的小数点”,想起大胡子老师愤怒得快要发疯的样子,真是可怕。好像他真是鲁智深鲁提辖,而我成了他的仇人——那个无恶不作的郑屠户镇关西,我们两个的恩恩怨怨是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只能用拳头,只能发火,只能把我给消灭掉,他扬长而去。

他倒是有些像鲁提辖,不过冤枉我了,我这么好,怎么会是镇关西?这个比喻很不恰当。

三年级第二学期的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

大胡子老师说他从下个学年开始,要去省教育学院进修,四年级不再教我们,五年级也不再教我们。听到这个消息,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是淡淡的欣喜,还是淡淡的离愁?他批评我们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恨死他了。我们想,他每次发那么大的火,怎么不把胡子给烧着呢?他一发火,胡子自燃起来才好。他批评我们的时候,我们想,要是能像孙悟空那样变一个小飞虫,在他喝水或是张嘴的时候钻到他肚子里,拳打脚踢,痛得他哇哇乱叫,直到答应从此不再向我们发火,我们才懒洋洋飞出来。

但是,他真的要走,真的不再教我们,我们会想念他。他的严厉说到底是为我们好。他也说过,严师出高徒,希望严厉能让我们将来一个个都胜过老师,不能超越老师的学生不是好学生。他的严厉,并不是全班所有的同学都反对都不喜欢,刘大鹏就说大胡子老师的教学方法对他最合适,他这个人就喜欢经常被别人敲打敲打,不敲打好像觉得少了点儿什么,没有了动力。

大胡子老师用他的严厉逼着我们必须好好学,虽然有时候我们非常不情愿,甚至备感痛苦和烦恼,想偷偷懒,哪怕只是几分钟,但不得不学。大胡子老师说,我支持人性本恶的观点,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如果我不批评你们,不对你们严厉,而把你们“放羊”,你们还会这么刻苦地学习吗?也许你们早玩游戏早看电视去了。冬天那么冷,谁不想在被窝里多躺一会儿,谁愿意冒着凛冽的寒风按时到学校接受我的批评呢?

想一想,他的话是有道理的。

他的脾气如果能改一改,我给他打90分。

当大胡子老师就这么和我们说再见,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的时候,当开学第一天突然来了一个我们并不熟悉的老师的时候,我们更怀念已经教过我们整整一年,已经和我们每个人结下恩恩怨怨的像鲁智深一样的大胡子老师。我们想,晋开颜老师要是留一个大胡子,也会像大胡子老师一样帅吗?他为什么不留呢?

刘大鹏说:“有的男人并不长胡子,也许晋老师是属于不长胡子的那些极少数人。”

王二毛说:“晋老师长胡子的,书上说男人不长胡子像女人长胡子一样难看。晋老师不是那样的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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