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套”遮不住贪腐官员的“黑手”

龙在宇

“白手套”，原本只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汉语词汇。然而，在政商纠葛的权利场中，这个词汇被赋予了新的内涵——指充当“黑钱”漂白的中间人，或是实际从事非法事务的合法外衣。“白手套”与权力“黑手”相伴而生，其目的就在于为腐败行为提供遮掩和保护。

在近年查处的贪腐案件中，“白手套”频繁出现。然而，“白手套”纵有极强的隐蔽性，也逃不过执纪执法机关的火眼金睛。无论“白手套”或是藏在里面的“黑手”，终究要受到党纪国法的严惩。

不是白手起家，而是“白手套”起家

究竟哪些“神秘人物”在扮演“白手套”的角色呢？

一名纪检干部透露：“在查办案件过程中发现，‘白手套的职业通常是商人。有了经商办企业的背景，大额资金往来才有合法外衣。而‘白手套与幕后官员的关系，大多为同学、老乡、朋友以及老部下。”

南京市原市长季建业的“白手套”徐东明，就曾是季建业的部下。1992年，徐东明因时任苏州太湖国家旅游度假区工委书记的季建业帮助其调动工作，而与季建业相识。1997年，徐东明辞去公职，成立锦联公司。季建业1132万元受贿款中，有910万元放在徐东明处代为保管打理。

通过“白手套”来收受、保管和打理违法所得，季建业并非孤例。从农村妇女到“高铁一姐”，山西商人丁书苗一度被称为白手起家的典范，可实际上，她却是“白手套”起家。赚钱的事，丁书苗几乎不用操心，由铁道部原部长刘志军在幕后操持。丁书苗需要做的，只是保管好钱并在刘志军需要时倾囊而出。

据媒体报道，刘志军曾授意丁书苗承接高铁论坛的生意。丁书苗问，这生意怎么做，赚不赚钱？刘志军骂她是猪脑袋，告诉她其他不用管，一切按吩咐办就行。丁书苗没敢再追问，只是几个月后，公司账上“糊里糊涂”多了一个亿。而当刘志军的一名部下出事时，丁书苗也拿出几千万元疏通关系。

一名纪检干部介绍，许多“白手套”都与丁书苗类似，似乎并不精明，甚至文化程度很低。这或许是官员的刻意选择，太精明的人不太好驾驭。

“白手套”们的分赃术

周永康之子周滨的“白手套”，便是大学同学兼室友米晓东。在两人的合作中，9：1的分成比例多次出现。

2006年，时任中石油辽河石油勘探局局长张凤山经由米晓东，请周滨通过吴枚（时任中石油规划部总经理）批准为黄金带炼油厂每年增加了5万吨超稠油生产指标。

作为回报，黄金带炼油厂将石油产品的部分销售权给了周滨，间接向周滨支付好处费。这笔好处费，周滨与米晓东按9∶1的比例各自分成。

五年后，张凤山再一次找到米晓东和周滨。周滨通过中石化集团公司总经理王天普，为盘锦辽河油田天意石油装备有限公司在石油系统销售顶驱设备提供帮助。事成之后，周滨、米晓东通过北京汇盛阳光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收受天意公司给予的4210万元，分成比例仍是9∶1。

“白手套”与“黑手”之间，除了按比例分成，更多时候是代为保管的关系。北京国融红杉石油技术有限公司董事长刘平，曾接受中城建第六工程局集团（滁州）有限公司实际控制人何俊生的一台奥迪A8轿车。

刘平是私营企业主，有人愿意送他豪车，自然是看重他的“白手套”身份。刘平与时任滁州市委书记韓先聪走得很近，韩先聪在安徽工作近40年，曾主政安庆、滁州两地，后担任安徽省政协副主席。

2011年下半年的一天，韩先聪、刘平、何俊生三人在一起约定，由何俊生向刘平转款购买一辆汽车交由刘平使用，待韩以后需要时，再由刘平购买一辆同样价值的汽车交与韩。同年12月，何俊生向刘平转款267.8万元，刘平为帮助韩收受贿赂，遂按约定用此款购买了一辆奥迪A8轿车。

韩先聪让“白手套”代自己受贿的做法，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2016年11月，韩先聪因受贿获刑16年，何俊生转给刘平的钱，依然被列入受贿金额。

“他不是我的朋友”

2015年末，当大连实德集团前董事长徐明在狱中病逝的消息传来时，许多人不禁忆起两年前的那场庭审。

庭审现场出示的证据，表明了徐明的“白手套”身份。徐明利用与薄熙来家的关系在商场里游刃有余，作为回报，他为薄家在法国尼斯购买别墅，还支付了数百万元的旅行开支。

更令人唏嘘的是薄熙来与徐明之间的对话。徐明说：“我很尊重、敬重薄熙来，我内心深处不简单地把他当做朋友、领导。”薄熙来却说：“我没有在意过徐明，我只知道他是谷开来的朋友，我和他没有共同语言。”权力“黑手”与“白手套”之间的关系，从这段对话不难窥见。

反腐风暴之下，曾经绵密的政商勾结网土崩瓦解，“白手套”们也纷纷迎来了各自的终局。

2014年12月，丁书苗因犯行贿罪和非法经营罪，被判处有期徒刑20年，罚金25亿元，没收个人财产2000万元。其女侯军霞被判处有期徒刑7年，没收财产8000万元。如今，丁书苗母女两人均在山西省女子监狱服刑。

周滨的“白手套”并不止米晓东一人。米晓东、陈刚和赵明，曾被人称作周滨的“幕前三友”，三人各守一方，台前经营。2016年初，周滨的昔日“白手套”们站上庭审被告席，他们因犯利用影响力受贿罪，分别被判处二年至五年有期徒刑。

正是因为那一场审判，利用影响力受贿罪愈发受到外界关注。实际上，这是2009年2月28日《刑法修正案（七）》通过之后新设立的罪名。利用影响力受贿罪的主体一般可分为四类，其中第二类是指虽与国家工作人员不具有血缘、亲属关系，但关系密切，是客观上能够利用国家工作人员职务影响力的人，比如情人、同学、战友、秘书、司机等。

法律界人士表示，法律规定的这类犯罪主体，所指的正是通常所说的“白手套”，因而成为反腐的有力武器。近年来被判刑的“白手套”，多以这项罪名定罪。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一双“白手套”又岂能遮掩肮脏的“黑手”。

（摘自《廉政瞭望》2017年第2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