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楼之夜

吴乙一

今夜，我回到土楼出生。草木安静

月光一片一片，落在黝黑的屋檐

锃亮的石板之上

也落在古中原的某一方梦境

仿佛死过一回的母亲，此刻的虚弱

又是她一生的坚强。她看着我的啼哭

一声声唤醒楼上楼下暖红的灯

跟着醒来的亲人会心一笑，开始暗自祈祷

从漫长的迁徙路上走出的祖辈

用又酽又醇的山歌建成了土楼、围龙屋

共同的命运像穿堂风吹向我

晴耕雨读，山长水远下南洋……

我会在一夜间长大。看到天空是圆的

土木结构的生活带着一家人的体温

我爱上门前的溪水，爱上石台阶上反复跳跃

客家話唤作“日头”的一束束光

听懂楼梯吱吱呀呀的教诲之后

我大胆接受廿四节气的恩赐

我依旧是幸福的，可以把整个村庄的鸟鸣

和清风搬回家，储藏为粮食和蔬菜

可以站在门口，望向另一座土楼

门槛上，她唱着歌，辫子晃出栀子花香

我知道，遇见的那一天

她羞红的脸庞，胜过今夜繁星闪烁、月光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