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克旺
(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水资源研究所,北京 100038)
进入21世纪后,我国更加重视资源和环境问题。2007年,中国共产党第十七次全国代表大会提出生态文明建设,2012年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和2017年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以下简称“十九大”),生态文明的战略定位持续提升。水利部积极落实相关工作部署,逐步转变过去片面服务社会经济发展的治水模式,从节水型社会建设、西北干旱内陆天然绿洲保护、最严格水资源管理,到最新的河长制和湖长制等,水资源和水生态大保护的势头越来越强劲。可以说,中国的治水已经由古代的防水(防洪为主)和近代的用水(开发利用为主),进入到全面保水(水资源和水生态保护)的新时代。
新的治水方向以水资源和水生态保护为主导,重点解决长期过度开发导致的河湖水空间占用、水质恶化、用水过度、用水效率低下、河流廊道结构破碎及生态退化等一系列资源和生态问题,助力生态文明及美丽中国建设。同时,也不忽视社会发展需求,继续提升服务质量及水平,解决部分地区的不平衡及群众对水安全需求满足的不充分问题。治水新方向的核心是水天平的再平衡,即由历史上的过度倾斜社会经济端向自然生态端再平衡,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十九大报告提出“加大生态系统保护力度,实施重要生态系统保护和修复重大工程,优化生态安全屏障体系,构建生态廊道和生物多样性保护网络”,表明“大建大引大用大排”和“高堤大库”等近代治水模式已经过时,新时代的水利工程应是兼顾社会经济水安全前提下的国家河流湖泊修复与保护。
河长制是目前水生态文明建设的顶层体制设计,它不是临时性举措,而是影响深远的体制变革。目前,我国河长制已经全面建立并取得显著效果,湖长制也在全面推进。今后,应该在目前有效实施的基础上,拓展我国河长制的内涵,从目前的水污染和河道垃圾等浅显问题治理逐步深入和外延,将河流湖泊的空间管控、用水管制、水质管控甚至地下水管理等资源管理任务纳入河长制体系,将河长制提升为水资源管控和水生态保护的核心统领制度。同时,要探讨河长制与依法治水的有机结合,形成行政与法制的合力。
习近平总书记率先提出了“长江大保护”,这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标志着我国的江河治理完全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境界和视野。这个新视野就是全流域着手、系统综合施策、水陆统筹兼顾、山水林田湖草全生命要素大保护。从水域来说,要明确水空间管控界线及正负面清单,协调城镇空间和基本农田与河湖滩地的关系,划定生态红线;明确生态水权,合理分配江河水量,实施生态调度;依据水功能目标,严格管控入河排污量,对重金属、持久性有机污染物(persistent organic pollutants,POPs)等难降解的有毒物质逐步实行零入河控制;对导致河流廊道结构破碎化的构筑物实行生态化改造,等。陆域是人类活动区,其治理和管控的任务更多,包括国土空间管控和产业布局的水资源承载能力管控、城市化及海绵城市建设(减少水文变异)、最严格水资源管理、点面源的污染防控及清洁生活生产方式、流域的水源涵养及水土保持,等等。总之,新视野更全面、系统、综合,真正体现大保护的理念,而不是传统狭义的单要素、离散式、低层次的保护。
传统的治水更加强调工程技术,社会学、经济学、生态学、环境甚至地质学等自然科学的理论运用相对较少。要“构建生态廊道”,必须了解河湖的生态学规律,因此,生态学理论是新治水方略中的必修课。如从地质学角度看,水土流失包括自然侵蚀和人为加剧流失两个分量,水土保持重点是减少人为加剧流失的部分,而不是见到流失就当成问题来治理。没有自然的风化、侵蚀、搬运和沉积过程,肥沃的平原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而从水质角度看,很多河流湖泊及地下水天然状况下某些化学物质浓度就很高,按照水质标准就是最差的,这又怎么治理?至于对社会学的阶层公平性、伦理学、涉水心理学、涉水法学等的考虑就更少。经济学的相关价值理论在治水中的运用也不充分,导致出现了很多闲置晒太阳的水利工程。新时代的治水是系统综合的,涉及的利益诉求复杂多样,因此所运用的理论要更丰富,是一种跨学科综合集成的理论体系。
水是不可替代的独特自然资源,是人与自然共生的基础和前提。保护水资源,修复水生态,是建设生态文明的重大任务和伟大工程,是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千年大计。今后我国在治水思路、理念、任务、体制等方面,要大胆改革创新,真正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发展理念,争取到21世纪中叶,让我国河流湖泊变成自然健康的生态廊道、秀丽美观的风景线,成为绿色发展的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