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百平
从小生活在乡下,又赶上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和村里其他孩子一样,我和姐弟有病有灾的,母亲首先想到的不是到医院,而是尝试着用在乡下流传的土法子治病。这些土法子土得掉渣,但小病小灾硬是被名不见经传的土法子一次次治好了,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想当年,乡亲们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有遇到下雨或下雪等极端天气时,才有休息的时候。即便如此,能吃饱肚子尚且不易,哪有闲钱看病呢?偶有村里人挂吊瓶,乡亲们就会认为这人病情危重,甚至可能不久于人世了。人穷命贱,乡亲们没人把病当回事,但人吃五谷不可能不生病。如遇大病,病人想吃什么家人就给买点什么,然后就只能躺在炕上等死了。有小病小灾,乡亲们就指望着口口相传下来的土法子治病。这些土法子,村里识字不识字的大人都晓得,可以随时派上用场。
土法子诞生于何时?是何人的发明?早已无从稽考,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母亲和乡亲们相信这些土法子能治病。几十年过去了,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母亲用土法子为我治病的经过。
每当我有风寒感冒,母亲就会把家里火炕烧热,让我躺在炕上,然后蒙着头盖上几床棉被发汗。发汗的时间可能最多不过半小时,但蒙在被子里的我两眼墨黑,总感到时间很长,仿佛过了几生几世。每过几分钟,母亲就问我发汗了没有。当我回说发汗了,母亲就从被外伸进手来。确认我终于大汗淋漓时,先一点点让我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再一点点地将盖在我身上的被子退去。由于发了汗,全身清爽,感冒症状明显减轻。感冒如遇上学一时请不了假,母亲会把我的眉心和两侧太阳穴的位置用两手指挤得发红发紫,这样感冒的症状也会有所减轻。小时候,我喉咙扁桃体常常发炎化脓,打青霉素一周甚至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好转。母亲很是着急,向别人求来一个土法,就是将一根缝衣针绑在筷子上,然后在油灯下烧烤消毒后,让我张开嘴巴,母亲用那根绑在筷子上的银针刺穿已经化脓的患处。脓血经多次放过后,患处很快消炎。每当我吃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拉肚子,母亲会将一骨碌大蒜连皮埋在灶下余火堆中烧熟,让我吃下。烧熟的大蒜治拉肚子,真不亚于现在的土霉素、氟派酸等特效药。
我从小在乡下长大,也听说了一些在乡下流传的治病土法子。小孩子老尿床,家长就会留心村里谁家要过事杀猪,几句好话讨来猪尿泡给孩子吃下。还有孩子老流口水,就吃猪尾巴。这些土法子管用不管用,我可说不清楚。还有更邪乎的呢,村里有大人或小孩手上或腿上受伤,血流不止,人们会随手抓起街道上人脚踩车轧过的浮土面面,撒在伤口上。如果用现代人的眼光看,这是极不科学和极不卫生的止血法子。但奇怪的是,当年十里八乡,乡亲们都这样做,从没听说谁受伤这样止血得了破伤风继而要了性命。
和在乡下广为流传的治病偏方相比,土法治病显得更土、更原始。一般来讲,偏方治病是有一定的科学依据的,有不少也被现代医学所认可。而土法治病则不然,纯属乡亲们病急求医不着的无奈选择。这些土法子相当一部分没有科学依据,治好了病,也可能是误打误撞好的。我想,治病土法子将人小病治成大病,甚至治死人命的事肯定是有的。但即便如此,善良的乡亲们宁可相信病人是病情严重不治,也不会或不愿相信是这些土法子草菅了人命。
过年有老家人来,闲聊起土法治病的事。来人说当年那些治病的土法子除个别的,大多数已经不为人所用了。是了,如今乡亲们都参加了新农合,治病有了保障,治病的土法子自然要“下岗”了。然而有些土法子确实能治病,希望有人收集研究,并加以甄别,使其继续能造福于乡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