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的微芒

安清

去年的时候，你跟我说什么时候写一下咱俩的故事，我笑笑说自己写作功底不足，此事再议。今晚整理旧物，翻出了高考前你写给我的纸条，我心下又惊又喜，因我自认为并不是一个很细心的人，未曾料到这两张小小的纸片竟被我完好保存至今。

一张写于2015年5月15日，你的笔迹娟秀有力，明媚跳跃成一首短诗：

一只萤火虫，将世界

从黑海里捞起

只要眼前有萤火虫半只

我和你

就没有任性沉入深渊的权利

另一张写于2015年5月5日，言辞拳拳恳切：

亲爱的，我们不能再这样了。33天，完成对自己的承诺。

该怎样表达时隔两年后，再看到它们时的心情？就像看到朝云浮岫、清风出谷，仿若感到春水融冰的徐徐从容、新柳抽枝的悄然欢喜。这些美好，我想你一定懂得。因为，你那样努力地试图拯救焦灼无望的我，就像我們初识时，我试图填补你形单影只的孤独。

高二文理分科之后，我们被分到了同一个班。那时我和你之间，座位极近，不过一条走道之隔。因为班里学生人数众多，导致走道异常逼仄，那时我们之间的所有交集，都限于课下鼓起勇气的互问习题。而后，因为我的寡言少语和不苟言笑，继续深入发展的机会便从未在你我之间出现。

后来，你与形影不离的好友决裂。你形单影只的落寞，满面的郁郁寡欢，隔着走道，时刻跃进我眼角的余光中。终于，在某次体育课之前，我在踟蹰中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我永远都忘不了，当时你双眸璀璨如绽星光，好似自己得到了极大的奖赏。我现在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那一刻，我曾后悔过，后悔因你的落寞而心生不忍，后悔主动邀请你，毕竟，我习惯了独来独往。

我生性冷情寡淡，觉得人世无常，不过悲离，所以对每一个试图靠近我的人都冷漠相待。身旁的人来了又走，没有人能一直站在我的身后。你是第一个在我脾气变化无常，甚至在压抑阴郁中画地为牢时却从未离我而去的朋友。

我抑郁时，你会拉着我去操场一圈一圈地散步，我不言，你便不语，静默相陪。我心情不错时，你会笑着拿杨绛先生的话揶揄我说，你的问题在于想得太多，而读书太少，然后给我推荐各种必读榜单的书目，《平凡的世界》和《活着》便在其中。说起来，我读书的习惯，就是在那时养成的。

你就那样拉着我前行，不离不弃，一直到高考前一个月，在我压力过大甚至自暴自弃时，仍给我写纸条鼓舞我，温声软语安慰我。你是我那时孤苦困厄之境中迤逦独存的花。如果没有你，我可能真的会在高二高三那两年中途退场，然而有了你，我最终考上了省内重点一本院校，这对于我来说，已是莫大的欣慰。

你一直说是我将你从泥淖中解脱，殊不知，你亦是我在黑暗中一路跌撞时永存的一星微芒。亲爱的老友，在我的生命中，你是如此美好，你是如此重要，就像黑渊中的萤火虫，一星微芒，渡我此生。